承君恩(219)

万忠见当着一众臣子，不好多说些什么，对崔相一礼，赔笑道：“崔相公差矣，并不是郑娘子有身孕。”

他说出郑观音并未有孕，然而却又不肯明说，到底是什么喜事。

圣上面色微沉，他不宠幸旁人、允许皇后养外男是一回事，然而旁人在宫中偷养了汉子，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瞥了一眼万忠，“朕去瞧一瞧，若有不决之事，教崔相写个折子递上来。”

崔相领众人应声，恭送皇帝出了书房。

“前些时日听说郑淑仪专房，一时骄横无两，怎么今日竟是别的娘子有孕？”

内廷严苛，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红杏出墙也只能与内侍，与侍卫私通联络太难，除非是行宫里更松弛……但为人臣子，也不好往这方面猜测君主。

岑越却笑，调侃道：“崔相公也为男子，偶有外室被夫人所知，只怕也是一般情状。”

蔺蒯倒不客气：“听闻岑公前岁丧嫡子，哀恸不能已，倒教夫人伤心之余发现在外养了姬妾，早生庶子庶女，被夫人追了几条街，想来深有体会。”

悍妒的女子时常有，似岑家这样却不常有。

蔺蒯见岑越怒目而向，闲悠悠说了一句风凉话，“大家这样的雄主都惧河东狮，急匆匆回去灭火都不是第一回 ，何况你我，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袁皇后的脾气在外臣看来倒也不算怎么温良贤淑，处置妃妾也随意，然而皇帝新得了年轻娇媚的宠妃，同样也有妒忌之名，臣下心里哪有不笑的，只是同僚之间都不敢说出口罢了。

殿外，郑淑仪身边被派来的近侍已经垂手候立，见圣上出来时满面怒气，不觉也骇然，一边随圣上往外走，一边奏禀，将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不忘为郑淑仪开脱。

“娘娘年纪轻，还不知事，若知秋荔身怀有孕，决计不会叫她上场，娘子从没见过那么多血，想来是被吓坏了。”

“朕瞧她哪里会被吓到，只怕是好得很，”圣上已经忘了秋荔是谁，教那内侍说起来才记得，面上难免挂不住，斥了他一声：“朕幸没幸过她，淑仪难道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她便是不知道怎么办，教人治到能开口，送去拷问就是，竟问到前面来！”

他到底也是男子，内廷宫人私下与外人做出苟且之事已经是罪不容诛，但她日日就枕在他身边，居然还会为了一个试图献媚还不知死活的女子曲解他的心意，这才是最教人怒不可遏的。

音音若是真的全然信任他，难道不该怀疑那宫人胆大包天，早与外人有私，为了瞒天过海才不惜在温泉献媚？

万忠见圣上怒气填膺，忙道：“依奴婢说，淑仪娘子可能也想不到宫中还会有第二个男子，也没见过这种事，惠妃娘娘与华妃娘娘既然都如此劝说，想必也是做如此猜测，娘娘乱了阵脚，欲按这等寻常的规矩处置，也是应当。”

皇帝御极也才不过几年，宫人与外男私通这种事确实从未发生过，对食倒是有，但内侍和宫女，宫女和宫女又弄不出孩子来，认真论起来谁也会觉得这是皇帝私下留情弄出来的事情。

即便是宠妃，皇帝顺手要玩一个宫人，也不费什么力气。

“惠妃她们说什么她便信什么，朕就是将心剖给她也是一句话不信。”

圣上得了台阶，面色也缓和些许，然而还是生郑观音的气，冷冷道：“那两个长舌妇倒是也会挑拨。”

皇帝可以随意评判嫔妃的好坏，然而做奴婢的却不能，御前一众内侍默然，并不敢说一两句宽心或是应和的话。

圣上议政之所离南薰殿并不算远，等圣驾从正门而入，正瞧见太医向蔺惠妃和郑观音她们几个人说起秋荔的病情。

“所幸发现得及时，这位娘子又是年轻体健，现在倒是还能保得住，”随驾的年轻太医只知道是来医治宫人，倒没想到正撞上这种事，虽然勉强保住，但也为难，“只是以后免不了时常见红，须得卧床保胎，不能受寒，也不能服用活血药物，十分精细，到了六七个月微臣才有把握，能不能生得下。”

蔺惠妃心里自然不高兴，虽然这胎虚弱，但圣上本来就有许多子女，然而于她而言，秋荔有一个这样的孩子却没任何好处。

万一是个皇子，郑观音再聪慧些，知道自己短时间内不能生，一哭二闹、软磨硬泡，圣上如今尚宠爱她，把这个孩子记在她名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岑华妃面上含笑，以手加额，“这总是件好事，也省得郑妹妹担心。”

她侧身去瞧郑观音，却只瞧见这年轻的美人手足无措，一味拭泪，关切道：“妹妹还没见过这样吓人的事，若是还想呕，教太医开些安神清心的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