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246)

她若早早识趣，这件事很快便过去，然而清高到现在才想起来求饶，内廷既然已经换了新的当家人，她就不需要王淑妃示好才行，必得拿捏她几回才行。

岑华妃笑吟吟道：“这才是呢，他们外边那些迂腐的大臣算什么，娘娘有圣人疼宠，又有子嗣，仁智殿那位早晚还不是……”

她话说到一半，忽而蹙眉，苦笑道：“也不瞒贵妃娘娘说，当年圣人仍是太子，大家在宫里斗得像是乌眼鸡，谁都不肯服气，决计想不到这一天。”

郑观音心知圣上已经有这份意思，然而却还是谦逊一下：“圣人不过为这孩子晋升我罢了，哪里会到那种地步？”

“贵妃娘娘也不必太客气，宫内谁还不知道，”岑华妃徐徐道，“我们这些人有多少不服的气，也服服帖帖了。”

都是跟着皇帝最早的人，彼此家室容貌也各有千秋，人也年轻，子嗣渐渐多起来，谁不是心气高昂，又经历了皇帝御极之初殉葬的风波，都一门心思盯着东宫的位置，只是碍于皇后有嫡长子，又得圣上爱重，各家都在私下争罢了。

谁想到人还未老，皇帝正值壮年，又冒出来这么一个宠妃，教他为之神魂颠倒。

斗到最后，却全便宜了这么个人，郑观音知晓若是自己，肯定也不会心甘情愿，只是君主的凉薄残酷面前，却又不得不向从前自己瞧不起的妃妾低头，随口安慰两句：“岑姐姐也是有福气的人，一儿一女倒是个好字，我就盼着这样，也不知道有没有这种福气。”

岑华妃笑着摇摇头：“有圣上这样的宠眷，娘娘这倒是早晚的事，我自己倒没什么，本来就清净惯了，养这两个孩子已经足意，可是皇后娘娘与陛下昔年恩情缱绻，怕是一时受不了，我听说咱们在行宫这段时日，仁智殿倒是出了不少闲言碎语。”

郑观音见她似乎难以启齿似的，不觉也笑，云淡风轻道：“娘娘怎么了，昨日匆忙，竟还没去问过安。”

“也没什么，我回来得早，去问安时却见魏侍郎从仁智殿出来，”岑华妃有些嫌弃，缓缓道，“要说他和娘娘也没什么亲眷，就算是想巴结也不必这样殷勤明显，咱们内廷女子，名声岂不要紧？”

皇后会做出这等事情，别说别人，就是岑华妃自己都吃惊，以为是风言风语，她印象里皇后得有几年没与皇帝同房过了，都不曾见有这样的事情，毕竟后妃谁不是这么过来，她又是嫡妻，更是端庄自持，总不能是圣驾一离开长安，她就急不可耐，另寻新欢了。

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岑华妃也知道，后宫女子敢红杏出墙，不被扒下那张人皮都算是轻的，可是圣上大约看在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上，居然也不相信，就是去了仁智殿，也是因为郑观音那件事情。

甚至也没听说那位魏侍郎被皇帝借着贵妃这事怎么处罚。

岑华妃垂眸，她倒是小看了皇后在圣上心中的地位，然而那又如何，郑贵妃急于取得那个位置，只要她想吹枕边风，皇帝便没有不信的道理。

只怕这上元节，宫里过得不会安生。

郑观音听得出她弦外之音，宫里这么多双耳朵眼睛，不是只有华妃才看得明白，她大概也知道岑华妃来自己这里的原由，但不过一笑：“说得也是，圣上又不是那等没有气量的，这不是还要叫他来办我的册封礼？”

“书呆子么，想巴结人也不会，好在娘娘一向严正，谁也不多想些什么，”郑观音恬然道，“陛下也说他只是迂腐过头，须得摆明了和他说怎么办才能办得明白。”

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岑华妃什么意思，反而笑着道：“我后来仔细琢磨过，圣人说得也有道理，这种人按章办事却最细，选他来不无道理。”

岑华妃见郑观音不肯上钩，不知道她是怀孕之后又被皇帝宠爱，真心单纯，不明白这里的弯弯绕绕，还是早就听说过，狡猾不愿意顺着她的心意走。

但这话已经递到了，岑华妃也就知趣转移了话题，笑着道：“我听说圣人又要与娘娘往外面去游玩，车驾那边已经先预备，知道娘娘这里忙，所以擅自定了一些宴上的安排，请贵妃过目。”

郑观音乐得省事，她兼着也问大皇子的婚事：“圣人的意思是大殿下尽快成婚，也好早日为皇室添枝加叶。”

岑华妃说起大殿下，不免摇头叹息，好好的喜欢谁不成，偏相中了与郑贵妃有几分相似的秋荔，虽说圣上把这位娘子赐给他，但纯粹是赶上了贵妃有孕，冷静些许不愿意杀生。

“娘娘或许还不知道，路上颠簸，庾娘子的孩子已经没了，”岑华妃倒也不太可惜，就是觉得这孩子来得没得也太快，“不过大殿下倒也没什么可伤心的，听闻玉城长公主今日入宫，正是来给圣上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