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251)

郑观音不信，也只扭头轻哼一声。

摊主洗净了手，亲自为贵人上菜，其实除却水晶元宵这样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复杂的，更多是费力气，郑观音瞥了一眼与摊主面容相似的几个年轻人，含笑道：“店家好福气，有他们在，做的活便多。”

那摊主应和，知道她有孕，正要说几句夫妻和美的吉祥话，却见那主君已经自己吃起来，怕是男高女低，担心这夫人敏感多思，笑着应付过去。

郑观音只和人寒暄了几句，便见圣上已经取空碗各拿了一点先尝过，不觉吃惊，按住他手嗔怪：“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万乘之尊，怎么也得教人先尝尝。”

她已经习惯皇帝的排场，又知道自己的丈夫多疑，本来就是九重之上的君主，何必要他来迁就委屈：“教试菜的那几个过来罢，郎君的安危最要紧。”

“他们哪个敢过来同坐，在外面摆这种派头做什么，我给夫人试菜就好，”圣上也不欲弄得太繁琐，替她尝过觉得还可以，也没什么膻味，就是豆腐冻咸辛，店家知道她怀孕，又调了醋，舀了一点点给她：“或许该教他们给你做碗甜的，更顺口些。”

买毒||药本来就是很不容易的，这些东西又是大锅出来的，事先谁也不知道皇帝会在这里用膳，是以他并不担心，宽慰道：“家里也不过是走些形式，我还没那么娇气，只你如今用膳精细，求这小冤家别再挑剔。”

郑观音或许是真心觉得外面的饭菜便比御膳好，精细菜肴见得多，吃起这些外面的小吃倒一点也不含糊，皇帝在御宴前已经吃过，叫了两份，也就尝了几口，留心看她爱吃什么，后来发现她什么都爱吃，仿佛顿悟，笑话她道：“看来是平日里动的少，今日多走几步，又有胃口。”

圣上在外面花钱便是个不大节俭的人，见她吃得这样好，教万祥不拘多少，多放些钱给这个摊主，含笑打趣道：“做的这样好，日后少不得叫几盒送到府里给夫人。”

郑观音在宫里矜持，又怀孕难受，很少吃这样多，只觉心满意足极了，提着那盏美人灯，看这婆娑炫目的世界，悠长的摔打声后，无数细碎星光自下而上，填满静谧夜空。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她也不再去想仁智殿里那些有可能的风流事，皇后爱干什么就教她干什么去，也不去想这一胎是男是女会为她日后带来怎样大的助力，被他牵着手，听着欢声笑语，一时也松懈下来。

君王的身边总随着许多人，哪怕是在他们瞧不见的地方，即便有大胆的男女，也望而却步，不敢打扰贵人。

郑观音心里清楚，却调侃他道：“还以为郎君多少能带些香包汗巾回去补贴家用，谁想到两手空空，怎么，郎君这一款在女郎间已经没有行市？”

圣上极少说那些甜言蜜语，然而今夜携她同腹中的孩子一道出来游玩，见治下绚烂繁华的都城，已经满心怡然，那些教女子追逐讨好的虚荣并不值得在乎，轻声道：“我有了音音，不需要在女郎里有什么行市。”

郑观音被他突如其来的酸说得一顿，局促道：“咱们回去么？”

圣上失笑：“朕早早教人在西苑预备好了，咱们乘车去西苑待两三日，故地重游，回来再视朝也是一样。”

郑观音已经许久没回到西苑，一时也欣然，她坐车倒是不怕路远，只是斜睨他：“重温旧梦，也是想你那时怎么骗我，还教我掉了好多眼泪，外面那么多禁军，还把我推倒在地毯上……”

车驾是早等候在外面的，西苑预备着接驾，等皇帝同贵妃到宫门换乘辇车，仍旧是灯火通明。

郑观音早听闻皇帝宠信的张真人已经出关，虽然有些困倦，但等到了景明观时也打起精神应付，见一众道士对圣上与自己行礼，等皇帝叫了平身，便也客气，温声唤张真人一声“观主”。

这位张真人看着不算老迈，年若四十，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清朗，同皇帝当时的装模作样相去甚远。

“今夜倒是叨扰良多，”郑观音笑了笑，“正月十五，正是天官赐福之日，我瞧着宫里按例已经赏过，等回头额外添置些，也不枉你们元月里等这么一回。”

她做了嫔妃，才知道张真人才是景明观的观主，皇帝全仗着她是才进宫，欺负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女孩子，想来张真人出关之后就能听到许多帝妃的笑话。

道观里的执事道士闻言不由得欣喜，向贵妃以方外之人的礼节拜谢，自从圣上半夜从西苑带走了郑观音，在昭阳殿里流连忘返，很少再来道观与观主谈论道家奥妙经典，是以人心惶惶，各自担忧失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