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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11)

“你明天上午有时间吗?”曾砚昭问。

“哎?”郁弭怔了怔,答说,“有的。”

他道:“明天早上我在市里有个会要参加。你要是方便,能送我去市里吗?”

关于他们用车的事,智空早有交代,现在曾砚昭亲口问了,郁弭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可以。明天您出发前通知我,我把车开到山门外等您。”

“嗯,谢谢。”曾砚昭想了想,问,“我怎么联系你?”

这几乎把郁弭问住了。“呃,”他讪讪一笑,“您留我的电话吧。”

“好。”曾砚昭拿出手机。

廊下的灯光黯淡,借着手机屏幕冷色的光,曾砚昭的面部五官更像是雕琢而成的艺术品,明明是流畅又精美的线条,却是石头般冰冷的色调。

郁弭把手机号码报给了他,原以为他会立即拨一个电话,以便他能保存号码。没有想到,曾砚昭存好联系人电话以后,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少见人是这样的,郁弭不免愕然。

“怎么了?”见他欲言又止,曾砚昭问。

那通电话迟早要打的,现在问为什么不打,反而显得是他的奇怪了。郁弭说:“哦。曾老师,您刚才说的戗角是?”

“钟楼的屋檐,转角向上翘起的部分。”曾砚昭说着,再次望向远处的钟楼。

郁弭来常觉寺一个多月了,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屋檐连接处翘起的角,现在盯着望了一会儿,一个疑惑冒上心头,道:“为什么要把角翘得那么高呢?”

“角做得高一些,房顶上的雨水往外抛的时候,就抛得更远,起到保护整座建筑基础的作用。”曾砚昭解释道。

“哦……”郁弭没有想到这些角除了漂亮以外,还有这样的学问,恍然大悟。

他点了点头,转过身时,发现自己居然再次为了看清钟楼屋檐上的戗角,不自觉地靠近了曾砚昭。他立刻往后退,低下了头。

第6章 山寺与斋-6

现在的人拿到别人的手机号码以后,为了联系方便,不少人会选择通过手机号搜索微信用户,加为微信好友。所以,郁弭把手机号码告诉曾砚昭以后,对方既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在微信上添加他,即便不能评论这样的举动是不正常,郁弭的心里还是感觉到一丝异样。

郁弭愿意把这解释为曾砚昭是居士,不像普通的在家人,偏偏就连寺里的师兄们也会主动加他的微信,就显得曾砚昭更与众不同。

兴许,曾砚昭认为他只是寺院的司机,没有加为好友的必要吧。

晚上打坐结束后,郁弭和其他志工们一起回宿舍。

雨势只稍微小了一点,但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

众人没有伞,脚步都走得匆匆,回到宿舍的楼下,多是衣衫湿了大半。

郁弭在上楼时听见王译旬他们说起明日要去后山看一看玉兰树,期间提到他的名字。他想说上午要送曾砚昭去市区开会,奈何又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所以没能说出口。

这场春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夜。

郁弭枕着雨声入眠,到了晨钟敲响的时候,窗外依然有风声和雨声。

他起床洗漱以后,前往禅堂上早课。

莫舒云出门的时间比他稍稍晚一些,但在半路追上了他。

“哎,前面的是曾老师吧?”莫舒云望着不远处道。

春分没过,夜还长着,现在的时间没到四点,加上下雨,寺里的路暗得很,行人们走动只能靠几盏青灯照明。

如果不是平日就认识熟悉的,要隔着几米的距离认出某个人的背影,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正因为现在寺里的“外人”少,认得前面的人不是熟人,反而简单了。更何况,这人连打着伞的背影都是出众的。

郁弭有点惊讶,道:“他也去上早课吗?”

“是吧。昨晚,他不是也去禅堂打坐了吗?”莫舒云道。

话虽如此,可这毕竟是早晨四点钟开始的早课,曾砚昭竟能够早起参加,郁弭到此时不得不肯定曾砚昭确确实实是一位居士,在寺里挂单的时候,也像其他居士那样,跟着大和尚们修行。

郁弭仍记得,秣大的师生刚来的头两天,那三个学生也曾兴致勃勃地说要跟着他们修行。

但实际上,真正能早起去上早课的人,一个都没有。至于晚上的打坐,现在只有那个叫做麦承诚的男生坚持下来。

晨起就意味着一天的开始,僧众们在早课咏诵经典,以受佛法加持,提醒自己记得佛陀教诲,心怀悲悯,不做恶事,以利众生。

晨间,禅堂外的灯光仍在风中摇曳不定。

被雨水淋了一夜的斜廊没有一块板砖是干的。

郁弭路过钟楼旁,忽而听见伞上有啪嗒一声水声,重重的,像是从高处抛来似的。他不禁想起昨夜曾砚昭说到的“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