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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138)

她自我否认的样子叫郁弭看了十分不是滋味。他觉得既可气又可笑,说:“和那个没关系,我一直喜欢的都是男人。”

“一个男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喜欢男人?”陶春丽着急地说完,放下水果刀,“你不是说,你和那个老总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女人’吗?既然这样,现在你们分开了,你应该和真正的女人谈恋爱、结婚才对。”

这话郁弭之前就听过,现在听她老调重弹,只觉得乏味,淡漠地说:“我喜欢的是男人,还和女人结婚,不是害了人家吗?”

“你别一口咬定自己只喜欢男人。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她说着,把切成块状的西瓜码进水果盘里,一本正经道,“兴许,你结了婚,知道女人的好了,就会变了。”

“性取向这种事,怎么会变?”郁弭生气地回答,转身打开冰箱,拿出带枝叶的荔枝,放在流理台上,一颗一颗地摘下来。

“怎么不能变呢?”陶春丽抬高了声调说完,往外面瞥了一眼,凑近郁弭的身旁,小声却尖锐地说,“这年头,做变性手术的多了去了。连性别都可以变,为什么性取向变不了?”

郁弭听完,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沉了沉气,放下手里的荔枝,转头秉着耐心说:“为什么会有人改变自己的性别?是因为他们的身体里住的是另外的灵魂,他们的灵魂被不契合的身体困住了。做手术改变性别,是服从自己灵魂的意愿。喜欢哪种性别、喜欢谁,也是灵魂的意愿。所以不能改,也改不了。灵魂的意愿才是第一位,所有的抗争和改变,都是为了让灵魂获得自由。”

“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一套?”陶春丽皱着眉头听完,没有反驳,而是嘟哝道,“唉,这世上有些男人真奇怪,怎么喜欢被男人那个……”

她把矛盾点从他的身上转移到曾砚昭的身上,郁弭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说你去寺里当志工,要修行,我怕你想不开出家。没想到,居然还和男人谈起恋爱来了。大学教授……”她厌弃地摇头,提醒说,“怕也和那个老总一样,有钱有势,人面兽心,你得小心点儿才行。”

郁弭不以为然地撇嘴,说:“他很好,所以我才带他回来的。你不是信佛吗?他是在家的居士,受过五戒了。”

听罢,陶春丽眨巴眨巴眼睛,受不了地哼哼两声,说:“那他肯定是个坏蛋了。佛门没有这种事的。”

郁弭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说:“有没有,我觉得他比你清楚。他是孤儿,从小在寺里长大的。”

她呆住。

郁弭把荔枝全摘好了,放在果篮里。他一手端起篮子,一手端起水果盘,说:“你说的这些,千万别在他的面前说。否则,以后我不回来了。”

“哎,你这孩子。”她急道,“我还不是怕你像上次那样,昏了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吗?”

“不会。他是菩萨,是来渡我的。”郁弭坚定地说。

“这……”陶春丽张了嘴,却没说出话。

郁弭拿着水果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曾砚昭已不坐在沙发上。他环视了一番,见到曾砚昭正站在窗前往外看,不知看的什么,看得认真,有人回到客厅也没有察觉。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曾砚昭的身旁,问:“看什么呢?”说着,他朝外面望去,见到屋后是四片菜畦,种着各种当季的蔬菜,菜畦旁有一个水缸,里面养着一些田螺。

“你爸妈很有生活情趣嘛。”曾砚昭笑着说。

郁弭愕然,想到陶春丽对他的臆测,在心里为他打抱不平。他干干地笑了一笑,说:“先去吃水果吧。”

二人刚刚转身,就看见陶春丽从厨房里端着一盆李子出来了。

她一如刚才那般热情,乐呵呵地对曾砚昭说:“曾教授,快来,吃水果。这些水果都是从南方空运过来的,可新鲜了。”

郁弭满心的无奈,又不便在曾砚昭的面前表现,以免后者看出端倪。

他们一同回到茶几前坐下,陶春丽立刻把李子端到曾砚昭的面前,说:“曾教授,来,吃吃看。这李子酸酸甜甜的,蛮好吃。”

曾砚昭有些受不住这般热切的款待,尴尬地拿起一个李子,说:“谢谢。”

他把李子拿在手里,却没吃。陶春丽笑盈盈地看着他,俄顷,她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郁弭,笑容稍稍收敛了些。

她的双手往大腿上搓了搓,呵呵笑道:“曾教授,我听郁弭说,您是居士?你是在哪里受的戒?”

“在析津的永明寺。”曾砚昭回答说。

“哦……”她了然点头,羞愧地笑了笑,“我是从两年多前开始信佛的。那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家里穷,郁弭为了救我,牺牲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