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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173)

除非是主动谈起,否则大家都不会好奇打探彼此家里的事。

郁弭过去在常觉寺当志工,和莫舒云住在同一间宿舍。直到叶懿川出现,让他以前的经历被曝光,莫舒云才知道原来他还有那样的过去。

至于莫舒云的过去,郁弭直至离开常觉寺,依然一无所知。

那时莫舒云刚知道他的经历,马上去找住持,不但建议寺里拒绝他捐的钱,还暗示他不适合继续留在寺里。

郁弭还以为莫舒云是一个极端反同的人士,或者道德感极高,不能忍受他曾被已婚者包养的恶劣行为,没有想到,莫舒云竟然也是同性恋,而且他的恋人还骗婚,让女人当同妻。

知道真相以后,郁弭本该对莫舒云憎恶得很,然而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情远比憎恶复杂得多。

莫舒云是从八年前来到常觉寺当志工的,他年过不惑,没有妻小,逢年过夜也从来不回家与家人团聚,让人以为他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可即便如此,他也一直没有出家,只以在家人的身份在寺中修行。

同性恋可以出家吗?郁弭忽然发现自己没有问过曾砚昭,不过曾砚昭是受戒的居士。佛门既然接受同性恋受戒,出家应该也可以才对。

郁弭听郑允儿说起他们三人以前的纠葛,再考虑莫舒云对他的态度,不由得怀疑,莫舒云不是不想出家,而恐怕是住持认为他的尘缘未了,所以没有接纳他。

关于丈夫是同性恋这一点,郑允儿直到婚后多年才知晓。两人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婚前交往了一年多,双方都觉得彼此合适才结的婚。

不过,谈恋爱的阶段,两个人始终恪守礼数,从没有同过床。即使是一起外出旅游,也是住两张床的标准间。郑允儿看男人老实本分,生活上细致入微,待自己很好,从不曾往别的方面想。

郑允儿的丈夫不是她的初恋,可因为性格观点保守,她和以往的男友也没有发生过关系。

新婚之夜是她的初夜,她不知道别人的新婚夜过得怎么样,但她自己没有觉察出异样。

婚后的几年里,二人的房事中规中矩,丈夫也有热情主动的时候,因而郑允儿一直没有产生怀疑。

如果不是后来迫于家里给的压力,两人为了生孩子得频繁而按部就班地同房,郑允儿怕是依然察觉不出端倪。

郑允儿的身体不好,为了生小孩,他们没少跑医院。对此,丈夫毫无怨言,衣食住行全都仔细照料着,唯独同房,他表现出了倦怠。

起初,郑允儿以为自己能够理解这份不耐烦。当同房不是源于彼此的相爱,而是为了繁衍,一切的举动都变得刻意而且机械化,连动物都不如——动物的交配起码是出于发情期的本能。

她试图表达自己的理解,也表示她同样对此厌倦,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坚持,只不过是希望完成这人生百味的其中一味,这是所有人都要经历的,希望他能够一起承担。

丈夫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行动还是不能让郑允儿满意。渐渐地,郑允儿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对自己腻味了,怀疑他是否在外面有了小三。

她变得像侦探一样学会抽丝剥茧,最后痛苦地发现,原来真的有小三,而且竟然是一个男人。

坐在花坛旁的石凳上,郑允儿低头抠弄着指甲,叹了一声:“后来知道他在事业单位有编制,我去找他。”

她叹气的时候,郁弭觉得她看起来凉丝丝的,心疼地皱起眉头。

郑允儿苦笑,说:“我叫他和我丈夫分手,他怕了,就同意了。结果,竟然是我丈夫不想分手。”

郁弭心中一堵,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没有考虑过离婚吗?”

她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我当时已经怀孕了。”

闻言,郁弭屏住了呼吸。过了几秒,他问:“那既然事情败露了,你丈夫不愿意和莫舒云分手,他怎么说?因为你有身孕的缘故,所以也不愿意和你离婚?”

郑允儿的嘴角抽动了两下,笑得很古怪,既有苦涩,又有自嘲。

“他什么都没说。莫舒云找他,要和他分手。我还没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他就自杀了。”说完,她迅速地抹掉了眼角的一颗泪珠。

郁弭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深吸一口气,道:“抢救过来了,没有死,变成了植物人。没几天,我的孩子也流掉了。”

郁弭感觉心脏蓦地被抓紧了。

“莫舒云那边,经我去那么一闹,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是两年前才知道原来他躲到这里来当志工。”说到这里,她把不知何时落下来的一缕头发撩至耳后,神情十分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