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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18)

导游的话音刚落,旅游团中就有一名游客不小心踢到了台阶,趔趄得险些跌倒。

其他人纷纷朝他望去。

导游也吃了一惊,笑道:“下雨天,石阶滑,要小心一点。”

“导游小姐,这个台阶有多少年历史了?”一个大伯问,“是宋代还是唐代的?”

“呃……”导游答道,“现在山门前石阶的部分呢,是明代崇祯年间复建时留下的遗物。”

长秋寺的山门与天王殿合二为一。

遇到阴雨的天气,殿内光线昏暗,金身的弥勒佛虽笑口常开,在晦暗当中笑容也显得僵硬,而两侧的彩像天王,面部表情更显狰狞。

眼看着身后黑压压的人群涌进寺内,郁弭和曾砚昭都加快了脚步。

待走进寺内,到了宽敞的地方,郁弭回头看了看停留在天王殿后听讲解的旅游团,问曾砚昭:“曾老师,那个导游说的建筑学家,是您吗?”

曾砚昭以为他已经饿得慌了,没想到刚才匆匆走过,也认真听了导游的讲解。他微微努了一下嘴巴,说:“确实是我做设计工作。”

“啊……”刚才听导游侃侃而谈,将设计戒坛的人形容得十分了得,但是现在看站在面前的人,他了得吗?郁弭不确定。曾砚昭看着没有那种大人物的气派,似是“大人物”不足以形容他,那太世俗了。

为了不耽误吃饭,郁弭跟着曾砚昭往斋堂的方向走,说:“希望等会儿吃完午斋,还能见到他们。这样顺便可以了解一下长秋寺的历史。”

“她说的不尽然对,当趣闻听一听就好了。”曾砚昭说。

“这样吗?”郁弭看向他,尴尬地笑笑,“我还以为导游都是专业的。不过也是,您要在这里修戒坛的话,应该对这里更了解,能听出她是瞎编吧。”

曾砚昭望着面前的路,道:“设计前的调查工作还没有正式展开,对这里不是很了解。不过,辽宋以前极少见天王殿的设置,所以天王殿的地基应该是后世建的。”

闻言,郁弭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没多久,曾砚昭发现他没有跟上,停步回头看他。

他追上来,笑道:“您刚才说我留意听别人说话,其实您不也是吗?”

曾砚昭没料到他记着刚才的话,还留着在这时调侃,仿佛那个导游说的是真是假、他说的对或不对,都不重要似的。

诧异从曾砚昭的心头一闪而过,面对他闪现出些许得意的目光时,曾砚昭扭头避开了和他的对视。

郁弭困窘地低下头,俄顷,忍不住再看向曾砚昭时,惊讶地发现曾砚昭的耳朵似是红了。可他打着黑色的伞,光线暗得很,郁弭也不知道看的是不是真的。

斋堂的斋饭尽管供应至下午三点,但到得晚的,菜式自然没有刚供应时丰盛。

五元的斋饭能做到随意挑选,可惜的是,能供郁弭他们挑选的已经不多。

郁弭饿过了头,只怕低血糖让自己撑不到药石的时候,所以拿了三个白菜包子和两个粉丝包子,外加一碗芥菜粥和几样凉拌小菜。等他把餐盘装满,发现曾砚昭居然只装了一碗芥菜粥,顿时汗颜不已。

“您是喂猫呢。”落座后,郁弭只能用打趣化解自己的尴尬。

曾砚昭端起盛满粥的碗,闻言扫了一眼他面前的包子和粥,说:“我不饿,食量原本也不大。”

“可您却能长得那么高。”郁弭拿起包子,吃了一口。

因为从小养成的习惯,曾砚昭在吃饭时是不说话的。郁弭在寺院里当志工,每日在斋堂吃斋,应该也有这样的习惯才对。但或许他到寺院里的时间短,离了众人一起过堂的环境,就没有那样的自觉了。

郁弭见曾砚昭垂眸喝粥,没有回答,想了想,小声试探道:“是家里的基因好,爸爸妈妈长得高?”

闻言,曾砚昭手中的竹筷险些敲到碗上,发出声响。他仍端着碗筷,看向郁弭,说:“我没有你高。”

郁弭听得心头似是梗了一下,节奏莫名就跳乱了几拍。这自然不是责备的话,只是答非所问而已,郁弭却为此抱歉地笑了一笑,希望曾砚昭能够理解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该问刚才那个问题。

曾砚昭没有回以笑容,目光倒是变得柔和了一些。

见他低头继续喝粥,郁弭的心跳也渐渐恢复平常。然而刚才那一瞬间的悸动,他现在只要稍稍回味,好像还是能重新感受。

曾砚昭选择用这句话答非所问,是有意还是无意呢?包子里的白菜馅有点甜,郁弭嚼着嚼着,心里的不确定却慢慢变成不知道自己希望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二人在斋堂里吃完午饭,雨已停了。

原本清净的寺院渐渐变得热闹,石塔旁有不少信众跟着师父绕塔,大雄宝殿前有拜忏的修行者,雕栏畔、菩提树下,也可见经行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