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风幡(19)

那个郁弭他们进山门前偶遇的旅游团还在寺院中,此时导游正在石碑亭前,再次向游客们解说千叶戒坛。

郁弭想去看看戒坛以后要建在什么地方,又恐耽误了曾砚昭的时间,问:“曾老师,您先前说下午原本打算来长秋寺?是有什么正事要办吗?您先去办,我四处走走,到时候您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起回去。”

曾砚昭没有什么正经事要办,只不过下午有些时间,想着到长秋寺来仔细看看建筑群的特点,简单记在心里,下次带学生来的时候好布置工作。这样的行为,多带有游览的性质,和郁弭口中的“四处走走”差不多。

现在听完郁弭说的,曾砚昭少有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合适。

“我没有什么正事要办。”曾砚昭如实说道。

他应该不会说谎,思及此,郁弭的心头不由得有些乱了。

见他不知所措,曾砚昭补充说:“我只是想来随便走走看看而已,明天会带郭青娜她们过来。”

“啊。”郁弭犹豫了一下,问,“那我能跟着您四处看看吗?光我自己看,看不出什么门道来。我觉得您肯定比那个导游强……”

话音未落,郁弭的身后便传来哗啦一声响。

他惊得缩了缩脖子,回头一看,是廊下卷起的竹帘被风吹落了。

这忽如其来的风虽不大,却吹得廊外的竹林沙沙作响。竹叶颤动的声音是风的声音,而廊下的光随着竹帘的摇摆明暗不定,便是风的颜色。

被风吹落的竹帘只有一席,可能是帘钩松动了才被吹落的。

垂下的竹帘随风摇动,帘外的芭蕉树和菩提树郁郁葱葱,隔着帘子,看得人分不轻虚实。

曾砚昭上前抓住竹帘底部,把帘子向上卷起,原本虚化的景色慢慢变成一幅写实的画卷,而郁弭看景的目光在不知不觉间转移到曾砚昭卷帘的侧影。

他腕上的佛珠借着天光泛着温柔的光泽,风将他的额发吹开了,露出俊朗的眉和干净的额。

忽而,本应用帘钩固定卷帘的曾砚昭转头看了过来。郁弭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

曾砚昭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片刻,收回目光,把卷帘固定好。

郁弭离屋檐远,有一侧的身影是暗的。曾砚昭再度看他,后者拘谨地站着,过了一会儿,走到曾砚昭的近旁。

“那边大殿,屋顶上有好多动物的雕刻,顶上最大的好像是龙。”郁弭指着大雄宝殿的正脊,仔细看了看,笑说,“戗角上也有小兽。”

不需要多看,曾砚昭已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看着因为往外站而全然站在光里的郁弭,说:“那是脊兽。正脊两侧的是鸱吻,龙头鱼身。”

郁弭定睛眺望,道:“还真是!”

“鸱吻是龙的第九个孩子,会吞火,张嘴可以喷水降雨。古建筑多是木结构,为了避免火灾,把它放在房顶镇宅。”曾砚昭说。

大殿上的小兽或大或小,成对分布在屋顶的两侧。屋下有铃,铃声随风动。

郁弭好奇地看了半天,回头笑道:“跟着您真的学到很多东西。”

不知是不是站在光里的缘故,曾砚昭觉得他此刻的笑容也格外明朗。

“跟着我吗?”曾砚昭问。

听罢,郁弭一怔,抿起唇,赧然望向了帘外。

风在这时停了。

第10章 一雨惬群情-1

想来曾砚昭要在长秋寺中随意走走,多有经行之意。又或者,他生性寡言,哪怕是和别人结伴同行,如果同伴不开口,他也是不出声的。

郁弭跟随他的脚步在寺院中闲逛,起初遇到自己好奇的、认为曾砚昭知道的,会开口问一问,但后来察觉了曾砚昭的沉默,就算后者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郁弭也不问了。

曾砚昭果真不会主动说些什么,郁弭一度为彼此之间的不语感到困窘,可渐渐地,心境像是平静了下来。

曾砚昭的身上有一抹淡淡的香味,郁弭平时在禅堂里会闻到。所以即使只是这样结伴走一走,郁弭也能感受到像是坐在禅堂中那般清净。

二人沿着寺院的中轴线将整座庙宇走了一遍,除了寮房、居士楼这些地方没去外,基本都看过了。

曾砚昭在碑亭停留的时间最久,郁弭猜测他是在为设计千叶戒坛做准备,而他究竟想些什么,郁弭不得而知。

碑亭中的石碑,郁弭仔细看了,上面雕刻的字迹早已模糊,加之全是没有标点符号的文言文和繁体字,他几乎认不出上面写了什么。

天色有了变暗的征兆,郁弭就开车和曾砚昭一起回常觉寺。

这段山路因泥石堆积,在雨后变得泥泞不堪。

郁弭小心谨慎地开着车,光是听见车轮的声响就预感走过这一段后轮胎和挡板肯定惨不忍睹,明天无论是不是下雨,都得把车洗一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