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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58)

郁弭惊得心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可听见曾砚昭的声音,之前的诸多不满又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刚才,我和苏师兄一起把今年的春茶分装了。你的那一罐,我留在你的寮房门外,你回来就能见到。”郁弭故作冷淡地说。

曾砚昭沉默了两秒钟,问:“你现在在哪里?”

郁弭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情绪,顿时发蒙,可心里还是有怨气的,答说:“宿舍。”

“那我去找你吧。”他说。

郁弭吃了一惊,连忙说:“不要。”

曾砚昭问:“有什么不方便吗?”

这话把郁弭给问住了,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之所以会条件反射地拒绝,是因为担心莫舒云在宿舍里。好笑,为什么室友在宿舍里,就会不方便呢?可是,他偏偏在潜意识里已经这么觉得了。

良久没有等到回答,曾砚昭又道:“我快走到了停车场,你愿意出来吗?”

他是请求的疑问句,可是,郁弭并没有觉得掌握主动权的是自己。他为此不甘地握紧了手机,半晌,他自嘲地笑,说:“好。”

他输了,他还是没有因为曾砚昭说喜欢,就得到任性的资格。

第29章 欲是深渊-9

夏天毕竟还没有真正到来,比起白天日头高照时的炎热,山风把夜吹凉了许多。

空气中夹杂着青草的芬芳,有一股低到泥土里的沉闷,像是下雨前的征兆。

而天空中的月色温婉,虽然浮云时而会把明月遮盖,但一时还没有显出乌云盖顶的气势。

这是适合经行的好天气,修行中的人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感受宇宙的万象,调节身心,消除烦恼,体会自然间生灭的变化。

想到要和曾砚昭单独见面,郁弭虽心有迟疑,脚步却是匆匆。

他在去往停车场的途中偶遇了几位在寺院周围经行的师父、师兄,想到或许在停车场也会遇见认识的人,还没有见到曾砚昭,已经有点失落。

停车场就在常觉寺通往后山的途中。

隔着石砌的铁艺栅栏,一个简陋的停车场被隔在寺院的墙外。

攀援在栅栏上的叶子花一年四季郁郁葱葱。

近来到了叶子花逐渐盛开的时候,一簇簇鲜红色、乳白色、橙黄色的花团满溢了铁艺的栏杆。

花瀑缤纷璀璨,暖橙色的灯光照着,给花簇热情明艳的气质陡增了些许亘古的暖意。

微凉的晚风把花朵和苞叶吹落了满地,围栏的下方,像是铺上了一层春意阑珊的地毯。

停车场没有值守的僧人或志工,平日里香客们停车也不收取任何费用,只画了一些个整整齐齐的停车位,供人自觉停车。

这里属于常觉寺的用地,平时靠寺里的经费维护,包括场内的路灯。

停车场内有一盏路灯的灯泡坏了,不但时明时暗,还发出滋滋的微响。

在灯下飞舞的蛾有了徘徊的姿态,却久久没有离去。

曾砚昭说快到停车场以后,郁弭很快就赶来了。

可是,当郁弭到了停车场,除了三辆常觉寺的汽车以外,不见半个人影。望着一地的落花,和快坏了的路灯,郁弭无奈地笑了笑。

他忽然冒出一股意气,要立刻转身走人。

不料,他才走到停车场的入口,就看见了信步走来的曾砚昭。而此刻,就连曾砚昭这副看似悠闲的样子,也是令郁弭生气的。

曾砚昭没有想到郁弭会到得那么快。

忽明忽暗的路灯把郁弭脸上的表情照得阴晴不定,曾砚昭快步走上前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郁弭已经把脸别开。

从白天起,曾砚昭就留意到郁弭这别扭的态度,想起他在电话里生硬的语气,曾砚昭问:“怎么了吗?”

他这话问得极为无辜,以至于郁弭居然不明白自己该要从哪里说起才算合适。

半晌,他叹了口气。

曾砚昭更加不明所以。

郁弭匆匆看了他一眼,问:“您刚才在经行?”

“散步而已。”曾砚昭歪着头打量他,关心道,“发生什么事了?”

问题问得越来越离谱了。再这么下去,郁弭觉得连他自己也会认为自己是莫名其妙的。

“没什么。”郁弭见他皱眉,便知他看出了自己的敷衍。

郁弭低着头往墙边走,想着该说点什么合适。很快,他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回头问:“是我该问您吧?您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曾砚昭错愕,非要说有什么事,确实是没有的。

“没什么特别的事。”曾砚昭说,“今天见到你,一直没有机会说话。所以想见一面。”

闻言,郁弭忍不住脱口而出问:“没有要紧的事,却非得见面才能说吗?”

这话说出口的那一刻,郁弭立即就后悔了,只因看见曾砚昭一脸懵懂,完全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