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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红颜堪夸(364)+番外

“峰岭要塞,历来广农积谷,攻得此处,上可以倾覆寇敌,夹击南翼前军。中可以蚕食雍、凉,长驱直入,下可以固守要害,为持久之计。只愿早日传来峰岭失守的消息,我们大家也能大干一场了。”邹苑曦浅笑道。

归海莫烬沉吟片刻,正待启口,却听一声传报响在帐外。

“报——”

帐外,一红衣小兵面对众位大将,紧张地跪下行礼:“报,据潭州探子回报,南洛帝亲代枭极卫围了流砂城,已围城两日,不明其因。”

归海莫烬长眉一扬,让侍卫接过传书,随意刷览一遍,淡淡挥手,小兵这才如释重负,起身而去。

邹苑曦起身步至沙盘前,将流砂城附近地形,在潭州位置一一细细查看,眉宇微蹙。

“奇怪,南洛帝何以会亲围流砂城?”

众人面面相觑,已是不明所以。归海莫烬亦是面有思忖,一言不发,莫名心头一阵急跳,让他竟有些心烦意乱。

却在此时,又有一黑衣男子匆匆进帐。归海莫烬面容微动,紧盯那男子。

男子径直走到他身侧,递上一小小竹管。归海莫烬神情焦虑,迅速将竹管打开,展开纸卷。

片刻扫过,面上却骤然一变,他锵然而起,快步走至沙盘前,大掌在其间掠过,面色越来越沉,最后目光落在流砂城的小小图标上,面如死灰,身体摇晃两下,双拳紧握,筋骨尽显,薄唇紧咬。

众人不解间,邹苑曦狐疑的神情也有了些波动,他心跳加速,正待回身吩咐众人退下,好问明心头所想时。却听几声惊呼同时传来。

“王爷!”

“王爷!”

“快!传军医!”

邹苑曦猛然抬头,却见归海莫烬手扶沙盘边缘,唇有血迹,再望沙盘上,血色氤氲。显然是归海莫烬方才生生喷出一口鲜血来!邹苑曦顿时一惊,双手也骤然紧握。

看来自己的猜测对了,尘儿,果真在流砂城……

他因着这个认知,亦是面容惨白,晃动两下。却兀自镇定下来,挥手道:“都下去。”

众人虽是狐疑,可邹苑曦乃是军中皇上御封的监军,何况这些日来邹苑曦兵法韬略着实令人敬佩,众人对他亦是崇敬有佳,此刻眼见王爷面色沉冷,也不敢多言,纷纷退出了帐篷。

“郡主怎会在流砂城?”邹苑曦眼见众人退出,急急问向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却是默然,似在压抑着激烈的情绪,半晌才暗哑道。

“黑翊军在此高家镇的一家民宅中寻到了一根尘儿用的银丝发带,她的发带都是锦悦楼特意而制的,普天之下不会有第二人拥有。”

他舒了一口气,压制住口中又一股腥甜,这才又道。

“据查,上月二十日夜,那里发生过夜战,南翼人围攻了两名海天人。我的人在高家镇的高岗上发现了楚煜的墓,尘儿应该是被人所救。”

邹苑曦目光放在沙盘上,心中最后一丝希望随之而去。他心知当时两军正在翼州,及潭州东对峙。觅尘定是往潭州西而去,加上方才所报,南洛帝不可能无缘无故围攻流砂,而觅尘最有可能选择的也是流砂城!

“加上传报所需的脚程两日,已经围城四日了……流砂城只有守军数百,恐……”邹苑曦轻声说着,到最后却是闭目不能言。

归海莫烬却是猛然迈步,向帐外急冲。

邹苑曦一惊,忙上前拦住他:“王爷!”

归海莫烬却是阴沉着脸,一把将他推开,挥手便欲扯开帐幕。

邹苑曦却是扑通一声双腿跪地,双唇急颤,目有泪光,握拳半晌终是急急道。

“王爷,如今此处兵力本就不足三万,死守平关已是困难重重。若是有异动,蕉城即刻便能察觉端倪。到时南翼近二十万大军压来,平关一破,京城危矣。多少弟兄拼死血战,以身诱故,在镇北桥不足四万兵力生生造出十数万的阵势,这才诱南洛帝进入潭、平两州。如今郇翔、逸远两军定已绕至南翼军后。倘若此刻有异动,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此计本就凶险万分,若是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王爷,南洛帝不会将郡主如何的,那样对他毫无益处。何况,郡主聪颖……”

“你闭嘴!她聪颖?她聪颖便能以一己之力阻南翼十数万大军?邹苑曦,本王告诉你。什么国家大义,什么大局大势,若是没有尘儿,那便什么都不是!本王今日定要发兵流砂城!”

归海莫烬一把拎起邹苑曦,铁一般的五指紧紧扣在他的脖颈间。身影冰冷到了极点,目光却是灼人的血红。他眯眼盯着邹苑曦,似他敢再说一句不,便会生生掐断他的咽喉。

邹苑曦却是固执地回望着他,目光清冷,跳跃着坚持的亮光。

片刻他启口道:“王爷纵是现在发兵,能不能击破南翼防线赶到流砂城且不论,就算赶到,郡主也不在那里了。苑曦倒有一法,能避过南翼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流砂城,而且只需两日便可!”

归海莫烬目光尖锐,面色微变,松了钳制在他领间的手,冷声道:“说。”

邹苑曦回身走向沙盘,广袖一扬,指向平关西侧的千里断崖,“从此峭崖绕道祁城,过祁城东行密林,便是流砂城。中间再无城镇,该是不会遇到南翼军队。只是这白虎崖山脉,崎岖峭立,渺无人烟,野兽毒物极多。军中此刻,怕是有能耐过此崖者不出十人,若是再为毒物所伤,怕是……”

归海莫烬打断邹苑曦的话,“祁城有南翼守兵三万,若是本王能过了白虎崖,如何穿祁城而过,前往流砂?”

邹苑曦目光轻闪,轻声却坚定地道:“苑曦愿独身入城,说服祁城守将南翼左黔将军丰谷息!”

归海莫烬默然望他片刻,闭目间脑中一直回荡着纸页上的话。

民居中除发带之外,发现残留的药剂数包,据查,乃是安胎药。

安胎药……尘儿,你告诉我,我错过了什么……我归海莫烬枉做男人,竟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归海莫烬猛然睁开眼睛,盯向邹苑曦:“本王信你这次!若有失,纵使成魔,本王也要毁天灭地。”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八章 攻心

已经是第五日了,觅尘一身戎装站在城楼上仰望着天际变幻的霞光,低头间,城墙上原本青石的色彩已经变成了刺眼的暗红色,其间有多少鲜血凝结,汇集啊。

如今城头上尚存的士兵乡勇已经不足三百,其中还有许多是伤兵。萧潋晨说,能全力作战的人怕是不会超过两百五十人。

而再望向城外,觅尘禁不住苦苦地扯动唇角,不得不承认,枭极卫作战力很强,几日来城中拼死相抗,而枭极卫的伤亡却不会过百。

这几日来,若不是她弄了一匹花哨的武器,每每令南洛帝措手不及,怕是这城早就破了。

看向不远处正给伤兵处理伤口的萧潋晨,觅尘心里是说不出的情绪。这几日他都不曾偶半刻合眼,就是铁做的人怕是也顶不住了。前几日他还为自己挡了一记流箭,失血那么多。如今整个人已经消瘦了几圈,哪里还像是萧家的少东?那消瘦的身姿倒似个落魄书生。

觅尘再望向满脸坚毅刚强的守城百姓,她只觉得一阵心酸,一阵感动。每次只要看到这些不畏的百姓,就只觉胸中忽而澎湃,热血沸腾,一颗心就似要跳出胸膛一般,连手脚都会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此刻方知,所谓丈夫征战沙场的畅意原是这般滋味。

她目光淡定望向城楼下的南翼营帐,只觉南洛帝之所以没有发狠攻城,怕是他有必胜的信心,早已将城中人看成了关在笼中的猎物。而他,则是在笼外饮茶幽然地观赏着笼中猎物最后嘶鸣的猎人。

南洛帝的骄傲容不得他在城破之前调兵过来,如今,城中百姓对南翼人憎恶极深,难道万俟瑜娑就不怕城破以后,百姓拼死也要拉他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