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擦去泪,问:“那以后怎么办?没了蔡光祖,这些交给谁去打点?”
其实儿子成亲了,理论上,该让儿子撑起这一房了。
但三夫人没提凌延。
秦佩莹却提了。
“母亲。”她低声道,“姑姑。”
“非是我离间母子,只是十二郎终究不是姑姑生的。他姓凌,凌家想来会帮着他。若交给他,怕以后都是凌家的人把持着。”
“姑姑的产业,还是要抓在自己手里才好。咱们秦家女人的嫁妆,要守好才行。”
无形的立场被清晰地划分,以姓氏,以血缘,以性别。
三夫人喃喃:“你说得对,那……”
她是个高高在上不沾红尘俗气儿的仙女,这些阿堵物的事以前都是蔡家夫妻管,那现在交给谁呢?
蔡家夫妻怕着别人出头,将有能力的都排挤了,让三夫人只认他们两口子。如今他们两个被绑了去,三夫人一时茫然,不知道该靠谁了。
一抬眼,看到侄女兼媳妇面容肃静,神色沉稳。
她这一次雷霆出手,甚至没动用凌家的人,她回秦家借了人,完全没有惊动凌家。
秦家人的事,秦家人自己内部解决了。
她是个能干的。又孝顺,又体贴。
三夫人握住她的手:“莹莹,你来!我只信你!”
秦佩莹道:“ 我太年轻。”
“不怕。”三夫人道,“万一有事,还有你父亲,还有你舅舅们。咱们不怕。”
秦佩莹做了亲姑姑的儿媳妇,她的叔叔伯伯就成了舅舅,反正都姓秦。
秦佩莹道:“那我就试试,娘放心,秦家的就是秦家的,不会让凌家的男人拿走。”
京城。
太后殡天后,不可避免地对朝堂上产生了冲击。
权阉杨远被凌迟,太后的娘家宣平侯府低调了许多,他家的姻亲——皇后的娘家邺国公府倒还是繁荣景象,甚至又将皇后的两个族妹送进了宫里。
还想将皇后的一个侄女送到太子那里去,被皇帝拒绝了:“让他专心读书。”
大家的眼睛都盯着朝堂,盯着宣平侯府、邺国公府、东宫,甚至宫闱里也会盯着各监的大太监们。
尤其皇帝身体不好,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们就格外地重要。
此时,没有人会关注,后宫里发生了一件小事。
一个女人被从冷宫里放出来了。
她非是皇帝的妃嫔。皇帝性子宽厚,还没有把妃嫔打入冷宫过。她是先帝的宫人,曾做过嫔,后来成了太嫔,后来被掳夺了封号,被关进了冷宫。
没人会关心一个先帝的太嫔是怎么回事,何况她也没什么显赫的出身背景。过去许多年,甚至根本没人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直到太后殡天,皇帝将她放了出来,恢复了她的位份。
她头发已经花白。和她同龄的太妃们看起来要比她年轻得多。
她来到了皇帝的面前:“陛下。”
皇帝叹息:“你受苦了。”
她摇头:“有陛下暗中回护,并没有受什么苦。”
她提起崭新衣裙的衣摆,跪了下去。
皇帝道:“快起来。”
皇帝做皇子的时候出身不好,只是宫人之子。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另一个先帝的妃嫔争到了他,养在膝下,只后来,她自己又生下了皇子,便冷落了养子。
童年的皇帝身体不好,过得十分孤寂。那时候常常照拂他,给他些许温暖的,是另一个位份还低的女人。
就是眼前这个头发都花白了的女人。
只她后来狠狠地得罪了太后,被太后撸了位份,打入了冷宫,扬言永不放出来。
皇帝念着旧日情分,暗中照顾,让她有衣有食,却无法放她出来。
一转眼,就过去了十多年。
头都白了。
“陛下。”老太嫔泪水涟涟,“厚颜求陛下一个恩典。”
皇帝问:“你想要什么?”
老太嫔抬起头:“我想把淑宁的孩子找回来。”
皇帝诧异:“淑宁姐姐的那个孩子不是夭了吗?”
老太嫔落泪道:“没有,淑宁死前亲口告诉我,那孩子没死。只我怕太后不放过这孩子,不敢说。她让人带着那孩子逃了。那宫人还是我给她的,是在我身边长大,唤作兰娘的那一个。陛下可还记得她,她曾经给陛下做过袜子,陛下说穿着舒服。”
皇帝回忆不起来这个兰娘,因他现在有太多袜子,穿着都很舒服。
但这个事对皇帝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且论起血缘,他是舅舅。那孩子有一半的皇家血脉,若还活着,流落在外也是可怜。
他道:“好,我派人去找。”
他又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老太嫔道,“如果还活着,今年该已及笄了。”
第 126 章(不干)
第126章
张安如今手里有钱, 又开始烦恼——因为不敢乱花了,林嘉算账算得清楚,糊弄不住她, 容易露马脚。
必要被她板着脸训的。
好像老爹附身一样。
可虽不能乱花,手里有钱的感觉可真是好。张安还从来没有自己手里拿过这么多的钱呢。以前家里有大事, 钱也只是在手里过一下, 未曾这样可以任他随意花用过。
怪不得人人都想有钱,有钱就是好。
有钱这件事,是烦恼并幸福着。另一件事就纯是烦恼了。八月初二天黑了以后,又有人来敲他学舍的门, 他开门一看立刻就想关门——门外的仆人不是旁人, 是凌五的人。
仆人粗壮手臂抵住了门, 不叫他关, 硬是挤了进来, 门砰地关上。
张安头痛:“你来干嘛, 我说过了, 我不去。”
仆人跟着凌五在云南横惯了,哼一声,恫吓道:“我们姑娘说了,你再不来,她就去找我们老太爷去说你调戏她, 将你逐出族学。”
稀奇了,这种事通常都是女人害怕,男人有恃无恐。怎地到凌五这里, 全拧过来了。
张安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得捏着鼻子认了,道:“你先走, 我后走,咱两个分开,别叫旁人看见。”
摸着黑又上了那辆黑油小车,去了凌五的别院。
凌五喝着小酒正等着他,见他来,讥讽:“请你还真不容易。”
张安苦恼道:“姑娘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凌五问:“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张安道:“你祖父可是我们山长,让他发现了,我怕你要被沉塘,我要被打死。”
凌昭也有失算的时候。
他是没想到凌五的豪放大胆超乎他的想象,他只下了一次饵,凌五就已经和张安勾搭做了露水夫妻。
更想不到“做知府的女婿,娶丰厚嫁妆的凌氏女”听起来挺诱人的,张安也会羡慕一下,但并没有往自己头上安。
因凌五婚前失贞,且放浪形骸,要做她的夫婿,显然以后有很多帽子戴。
正常男人都不想戴这种帽子。
对男人来说,他们在外面沾花捻草,女人越放荡越好,哪怕是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妻。但若说到自己的妻子,那必须贞洁淑静,就如林嘉这样,除了没有给张安带来一个知府岳父这点遗憾和稍微有点太爱催人上进之外,几乎就是完美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