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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梨花开满天涯(96)

“这么说,是怪我了?”

他替她总结道,孟宪不敢应承,只说没有。

周幼棠听她几不可闻的声音,就知道她刚刚大起来一点的胆子又缩回去了,他嘴角轻牵,问:“那我这会儿又在干什么呢?”

孟宪一愣,回过味儿来后,忍不住就笑。扑哧一声,听起来特别明显,她连忙捂住了嘴。

“笑什么?”他低声问。

“没,我笑我自己。”孟宪闷声答。

但周幼棠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我可以给你打。”他说,“但像这次的情况,下不为例。不惯你这坏毛病。”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听得孟宪浑身不自在。她唔了一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头便也没吭声,一时又是沉默。

孟宪似乎是知道他这样的沉默是在等待着什么,捂了下自己的脸颊,主动开口道:“我今天凌晨才回来,临时加演了两场,所以晚回来了几天。”

“给我打电话,就是想说这个。”

又是肯定语气的疑问句,孟宪低低嗯了声。

“都去了哪些部队?”

孟宪把去过的部队一一报给他听。

“跑那么远?”

孟宪很佩服他。她只说了些部队番号,但这人却一下子把番号跟驻地对上了。

“但是挺有意思的。”孟宪一只手抱着屈起的双腿,一只手拿着听筒,“比在军区和总部的大礼堂演出有意思。”

“怎么说?”他不疾不徐地问,语气温和地让人不自觉想多说两句。

“就是感觉,我们的演出真正能给他们带去快乐。”孟宪感觉到在他面前说这个有些牵强,“是我瞎想的,可能他们的感觉没有这么好。”

这话却让周幼棠笑了笑,他说:“你能这么想也挺好的。最起码你已经得到了满足,还觉得很有意义。”

孟宪不由点了点头,想到这是在电话里,忙又说:“对,确实很有意义。”

想法得到了他的理解和共鸣,孟宪感觉就像是有股暖流从心底流过,十分熨帖。然而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他又不说话了。

她等了几秒,喂了一声。

电话这头,周幼棠正虚虚注视着半空,听到她的声音,他回到电话线上,说:“你倒是会转移话题。”

孟宪:“……嗯。”不然呢,她要跟他说什么?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周幼棠轻笑了下,坐直身体,肘关节顶在桌子上,一手拿着听筒,一手微屈放在桌子上,手指一下下点着桌面。

“周末什么安排?”他问她。

“周六还有一次演出任务,周日——没安排。”孟宪轻声答,把头埋进蜷起的双腿间。

“那就是等着我安排。”

孟宪没吭声,没反驳。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等了她两秒,他才又说,“好了,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最后半句他压低了声音,宽而广的声带仿佛在她耳边引起了一阵共鸣,除了他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别的任何声响。孟宪感觉自己耳朵麻麻的,过了会儿才说了声好,挂掉了电话。

等她松开听筒,发现大冷的天里,她的掌心竟腻出一层薄薄的汗。

这通电话,让孟宪莫名心安不少。

仿佛终于卸掉了身上的包袱,也开始期待起与周幼棠的见面了。

然而毕竟还有任务摆在前面,孟宪先收了收心,准备排练赶赴周六的演出任务。

这一次的演出任务是杨政委亲自宣布的。说是在燕郊疗养院有个小型的寿宴,是给中央军委退下来的茅崇山老爷子办的。老爷子一向节俭,不喜欢铺张浪费,但这次除了他过寿,还有他跟老伴结婚五十周年纪念日。老太太跟他一样,年纪轻轻就参加了革命,为祖国奉献了一生,非常值得尊敬。平时没什么别的爱好,喜欢看舞蹈表演,尤其喜欢《红色娘子军》这一类的革命题材。茅老爷子对老伴十分珍重,这才答应举办一个小型的仪式,但得以庆祝金婚为前提。不仅如此,他还特意写亲笔信给文工团,看是否方便在寿宴的时候给老太太表演一出,助助兴。

对舞蹈队的姑娘们而言,虽然这是个任务,但《红色娘子军》这一类的舞蹈大家都跳过很多遍了,演出上没有任何压力。大家更感兴趣的当然是茅崇山老爷子的生日会,虽然说是刻意简办了,但应该也会去不少人,而且肯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在这些首长,确切地说是首长家属们面前露面,怎么说也算是一个机会吧,姑娘们说起来还挺激动的。

孟宪没有什么想法,她现在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上面了,满脑子都是周幼棠那句“等着我安排”,时不时就有些走神。

幸而,很快就到了周六。

上午十点,文工团参加演出的人均换上一套干净整洁的军装,一起坐车去了京郊疗养院。平日里他们很少有机会能来这样的地方,一路上看着风景,聊聊天,时间倒也过的很快。

演出的舞台已经搭建好了,就是借一个小礼堂的主席台改的。场地虽然简陋了些,但也足够用了。因为观众本来也不多,除了茅崇山夫妻二人,就是他们的子女以及疗养院里照顾他们的工作人员。

演员们吃过午饭就来到后台精心准备,下午四点,等观众都落座后,这场特殊的演出正式开始。

小礼堂里,舞台幕布徐徐拉开,背景音乐也随之响起。孟宪站在第二排,从音乐响起的一刹那,她就沉浸在其中了,舞姿轻盈灵动。然而随着一幕幕剧情的不断深入,她忽然感觉身体轻的要立不住了,脊背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转圈的时候小腿还意外抽筋。幸好,她忍痛站定,借着接下来的几个舞蹈动作缓过了这一阵,最后顺利地完成了整场演出,还赢了台下阵阵掌声。

茅老太太看的十分感动,亲切地上台来跟她们说了一会儿话,问了每个人的名字。孟宪硬撑着应对完这一切,下了台后腿都软了,瘫坐在椅子上,大汗淋漓。

小乔看到她煞白的脸色也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孟宪摆了摆手,过了会儿才低声回答:“低血糖,老毛病了。”她从挎包里拿出一包糖来,倒出两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了片刻,缓过一些劲儿来,打起精神卸妆。

等大家都收拾妥当了,跟队来的郁青教员进来说,茅老太太邀请大家留下来,参加晚上的庆祝会,让有才艺的可以准备几个节目,老太太就爱热闹,人越多越好。

此言一出,姑娘们不禁欢呼。孟宪却是没力气了,想请假,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潘晓媛对郁青说:“郁教员,我看孟宪好像不舒服。”

郁青转过身来,低头看孟宪,见她蔫蔫的样子,忙叫人送她去医务室。

孟宪摆摆手,说不要紧:“就是低血糖,我想回去休息。”

郁青批准了,让小乔扶她去招待所,那边有人会给她们安排房间。小乔正好不乐意在这儿待,麻溜地扶着孟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