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夏小姐觉得我声音如何?”
“低沉有磁性。”
易淮礼轻笑:“似曾相识吗?”他已经在提醒她,让她别再装下去了。
夏夏一怔,自是明白他的话中有话。得病以来,她接触的人屈指可数,实在想不出有谁,难道是她得病之前的熟人?
夏夏表情开始尴尬,易淮礼则认为她在心虚。
“对不起,您是?”
易淮礼很想大声告诉她,他是易淮礼,是她曾经口口声声说过最爱的那个男人!看着夏夏那张无辜的脸,易淮礼心寒又无奈。
有必要吗?做陌生人更好,免得尴尬。
“我只是想测试你声音的辨识度。”易淮礼随口胡诌,给自己刚才的失礼找个台阶。
可夏夏却答道:“我得病之前所有人的声音都忘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医生检查说我没其他毛病。”
易淮礼一怔,神情有些复杂,也不知这是夏夏给自己撒谎下的台阶还是真有此事。声音辨识度涉及的区域非常广,若单单指记忆这一块, 该是大脑皮层和颞叶的原因。大脑皮层这一块,到现在还是医学之迷,很难预测。夏夏此刻用懵懂的眼神在看他。
易淮礼问:“怎么受伤的?”
夏夏觉得眼前这位翻译先生的脸过于严肃刻板了,撇嘴道:“你眼前坐着的可是你认为的美女,你对美女的态度是这样的吗?”夏夏忍不住笑着揶揄他,她不喜欢这样的气氛。
易淮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是医生。”
“啊?你是医生?那他呢?”夏夏震惊了,忙不迭指着杰夫。
“他医术不如我,所以叫我过来。”易淮礼面不改色地答。
“你和她说什么了?好像谈到我?”听不懂国语的杰夫好奇问易淮礼。
易淮礼没理他,直视夏夏说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车祸。”
易淮礼非常不喜欢“车祸”二字,因为他经历过非常惨痛的车祸。可要是夏夏提车祸,他脑海就会立即闪现出他的那次车祸。因为当时坐副驾驶位上的正是夏夏。
“六年前?”
“你怎么知道?”夏夏再次惊讶。
“病历上写了。”易淮礼蒙混过关,瞎编道。
偏偏不太懂英文的夏夏没看过病历,了然地“哦”了一声,接着说道:“当时只检查出颅内出血,所以没注意到,病发是一年后,自己认识的人,一个个接连认不得了,现在谁都认不清了。”
当初那场车祸,他伤得最轻——轻伤和脑震荡,他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是严重的车祸。夏夏伤得更重一点,脑出血和手骨折,养了半年左右才康复。汽车后面的三位长辈则当场去世了,他的父母还有夏夏的妈妈。
也是因为这场车祸,两人关系急剧下降到无可挽回的程度。
“这些年都在哪里就医过?”易淮礼问。
夏夏想了想:“大概是寻遍了各国名医吧。”
易淮礼所就职的医院拥有全世界非常有名的脑科,然而她没去过他的医院,虽然知道缘由,易淮礼还是忍不住问:“去过美国治疗吗?那边技术很不错。”
“不去。”夏夏直截了当地拒绝。
看来她真的非常不想遇见他,哪怕是微乎其微的概率,她也不愿意冒这个险。好样的,老死不相往来!
易淮礼似乎要挑战她,故意道:“你这病,只有美国那里可以治。”
“那我不治疗了。”夏夏再次成功挑衅到易淮礼了。易淮礼挑眉,风轻云淡地合上夏夏的病历:“看来你对我们这边的医疗技术很自信。好吧,我会尽力治愈你的。”
夏夏愣了愣。她求过很多医,所有的医生都说没法治,永久性的损伤,只能自行想办法,尽量优化自己的生活。这是唯一一位医生没有明确告诉她,能不能治疗,而是表示尽力而为。
夏夏迟疑地问:“医生你的意思是能治?”
易淮礼看到了夏夏眼中的期许与害怕。她希望他给她肯定的回答,就像那一年,她问他,可以交往吗?
他说:“试试吧。”
就像那年的回答,一模一样。
夏夏轻轻地“哦”了一下,没有太过兴奋,但也不是特别失望。已算意料之中的事情。
夏夏的反应不如那年一般,模棱两可的回答,再也激起不了夏夏的情绪了。
易淮礼突然有些怀念那个因为一点小事就可以高兴得跳起来的夏夏,没心没肺,像一个傻瓜一样,非常好忽悠。
“对了,医生,你叫什么名字?”夏夏感觉不知道医生的名字,实在太没礼貌了。
易淮礼微笑:“中文名字还是英文名字?”
“看你喜欢。”夏夏也微笑。
杰夫看着两人非常友好客气地交谈,实在是难以想象,毕竟两人是曾经同睡过一张床的夫妻。曾经相爱过,怎能做到如此陌生?女方尚且情有可原,毕竟因为脸盲,识不得男方的脸了。可男方怎么也可以这般云淡风轻?杰夫注视着过于平静的易淮礼,心中有着问号。
礼,到底有没有爱过他的前妻?
易淮礼回答夏夏:“中文名字许久没用了,英文吧,艾萨。”
“上帝的赐予,治愈者。”夏夏完全正确地把艾萨的来源与寓意说了出来。
易淮礼微笑:“你真了解。”
“我曾经为我朋友取过英文名,就是这个。我特意查过,他也是一名医生。”
易淮礼觉得他应该感激她。原来他不是陌生人,还算是个她曾经的朋友,可喜可贺。
“这名字确实不错。言归正传,说说你的病情。”
夏夏想了想:“其实这些年并没有其他并发症,除了我的世界所有人的脸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外。哦,对了,记忆力有点差,本来想强化一下自己的英语,发现记单词有些吃力。”
“那你这些年做什么工作?”
“我爸爸非常有钱,不需要我工作。我就买衣服,吃美食,瞎旅游。”
“人生目标?”
“没有。”
“呵,混吃等死?”易淮礼嘲笑她。
夏夏觉得艾萨的语气是非常瞧不起她。其实,她也瞧不起自己,但对于现状,她又是无可奈何,说白了,对于自己的人生,她没有任何期望,混吃等死,说得极为恰当呢。
“艾萨医生,你结婚没?”夏夏没头没脑地问易淮礼。
易淮礼答:“离异。”
大概这不是夏夏想要的答案,她愣了愣,“哦”了一声:“我也是。”迟疑了片刻,夏夏又问,“为什么离婚呢?”
“这和我对你的治疗有帮助吗?”
夏夏想了想:“没有帮助。”
“那就别问。”易淮礼从桌子的笔筒里抽出一只笔,在便利贴上写了自己的英文名和电话递给夏夏。
夏夏接过,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如果你不赶时间,去做下检查,明天过来看结果。”
夏夏乖巧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