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北城有雪(45)

谈宴西没出声。

实话说,她的试探以及关心都挺直白,而他虽然不自在,却并不排斥。

“哪有时间给我休息。”

谈宴西语气还是清淡,但周弥不免捕捉到一丝疲惫的叹息感。

她手掌微微用力,更紧地拥抱他。下意识行为。

她的优点之一就是从不评判别人的生活方式,尤其谈宴西的——你已坐拥无边财富,只要你想,有什么不可休息的。

但她凭借认识以来,谈宴西偶尔吐露的只言片语判断,他无可奈何的背后,是更深重的野心。

她连他这个人都勒不住,更别谈他的野心了。

但是,她也只让这个念头在心里过了一秒钟。

她太喜欢今晚这样说不出的气氛,不愿扫兴破坏。

他高半度温度的体温,洁净的香味,平缓的呼吸……那种真真切切的,谈宴西身边就她一个人的独占感。

“谈宴西。”

沉默一会儿之后,周弥轻声喊。

黑暗里,她感觉他是低了一下头,她就凑上前去,碰碰他的嘴唇。

他嘴唇有些干燥,因为禁食禁水。

其实也没什么意味,像是情难自禁的一种下意识,一触之后便就退开。

谈宴西却追过来,拥着她,夺尽她呼吸般,一个绵长而无尽头的深吻。

27. 27 封口费

恰好隔天是周日, 用不着上班。

周弥趁早回家一趟换衣服,也拿些必需品。她还穿着昨天的那一身礼服裙,蹑手蹑脚开门的动作, 活像舞会上叛逃的落难公主。

宋满还没醒, 屋里静悄悄。

结果,一打开自己卧室房门,却结结实实迎来一个惊喜:顾斐斐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她发现自己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性格,怕有一半是被顾斐斐塑造出来的,因为顾斐斐会在任何情况、任何时候突然出现,比开盲盒还要刺激。

周弥尽量放轻动作, 但还是将顾斐斐吵醒。

顾斐斐翻个身,抱着被子, 几分呆滞地看着她, 开口的第一句果真是要吐槽她这一身, “你这是……鬼混了一晚上?”

“你倒好意思说我。明明一直都在北城吧,这都几个月了,没说跟我吃顿饭。一现身就这么冷不丁,是要吓死谁。”

顾斐斐心虚地笑一笑, “那个,不是……忙吗。画画之外,不还得应付老男人。而且, 我这次来之前可是微信上给你打过招呼了, 你没回我。我问的宋满, 她说你不在家,我才过来的。”

“是么,我可能没看到。”昨晚忙得脚没沾地,之后又去了谈宴西那儿, 除了置顶的几个工作群,其余都没空去查看。

周弥脱下裙子,再翻衣柜,找出方便活动的夏装换上,又往纸袋里额外装了一身换洗的。

顾斐斐说:“你这是又要出门?”

“谈宴西住院。我照顾他一下。”

“照理说他这种人身边不缺人吧,怎么还要你去陪护?”

“鬼晓得。我昨晚过去的时候,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顾斐斐偏头打量她,忠告一句:“对他们这种男人,同情心是大忌。”

“我知道。我只是有种预感,跟他也持续不了多久了。反正至少,我希望分开的时候不是我欠着他。”

顾斐斐笑说:“你这预感准不准啊?怎么我听来的版本,是据说谈公子对新宠宠得不得了,同游巴黎不说,还牵了自个发小的资源搭桥铺路。他那位发小可是出了名的目下无尘。”

周弥顿了一下,才继续手头上动作,把那礼服裙小心装进防尘袋里。所幸她穿着的时候很小心,除了些许褶皱之外,没沾上什么别的污渍。

她说:“还说呢。这所谓搭桥铺路我其实真不该去。”

“怎么呢?”

“昨晚碰到上一个跟谈宴西的。是个小明星。”

“你俩没掐起来吧?”

“她是明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前途还要不要了。”

“那碰到了就碰到了,有什么关系?”顾斐斐自嘲笑了声,“现在但凡我跟他们那圈子里的人吃顿饭,十回有九回能碰见老男人以前的情人。她们各自又可能还跟过同样的人。关系复杂得很,跟蜘蛛网一样。”

周弥说:“有人告诉我,之前谈宴西对这小明星一样宠得很,一手喂资源喂成现在的三线小花。结果呢,到头来他厌倦了,一样只有各奔东西这一条路。”

顾斐斐默了一瞬,“宝贝,我说句实话啊。我知道你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可你语气……”

周弥转头看她,“我语气怎么?”

“有点儿……像在吃醋。“

周弥立马说:“我没有。”否定得太快,未免像是一种下意识的掩饰。

意识到这一点,周弥怔了一下。

顾斐斐就盯着她,“上回说的话,依然有效啊。你最好是真的没有。”

东西已经收拾好,防尘袋和装在绒布袋里的珠宝首饰,都装进同一只纸箱,等有时间给卫丞送去。

周弥没再应顾斐斐的话,转了话题问她,“后续什么安排?是不是又得人间蒸发?”

顾斐斐说:“没骗你,是真的忙。后头要去见些人,开个论坛什么的。还要画新的作品,筹备拍卖。”

周弥笑说:“挺好的。我们俩总算有一个混出头了。”

顾斐斐也笑了笑,“到时候姐赚套房子,你来我这儿蹭吃蹭睡吧。”

“那我等着了。”

最后,顾斐斐问她,之前住得不好好的,怎么搬家了,是跟程一念吵架了?

周弥就把程一念和崔佳航的事告诉给了她。

顾斐斐听得叹声气,“真好。到底是来路和去路都干干净净的男人,一听就有奔头。”

而她们呢,多半这一生,只是不断地、不断地歧路亡羊。

-

周弥拿上东西,又再回到医院。

时辰尚早,原想给谈宴西买份早餐,又想到他尚在禁食期。

走到病房门口,听见里面有交谈的声音,除谈宴西外,还有道女声。

以为是莫妮卡,或是姚妈,当准备推开门,又一时顿住——那声音比二者的都尖细的多,有种刻薄感。

女声:“……你谈好的项目,谈二要做顺水人情,叫你让出去你就得让出去。可人家感念你吗?病得要死了没见谈家有人来看看你。还有你那侄女,平常三叔三叔的喊得亲热,现在半个影子都见不着。”

谈宴西仿佛冷笑一声,“您大早跑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

女声:“我是过来瞧瞧你!”

“瞧我是不是还活着?”

“谈宴西!”女人一霎抬高了声调。

就更显得尖刻,让周弥想到防空警报似的那一种声音。

女人说:“我好歹是你妈,我怎么不会盼着你好。可你也瞧见了,关键时候,谈家的人靠得住吗?你舅舅是我娘家人,总不会害你。他虽然本事不大,但到底心是向着你的,不至于反过来捅刀子……”

“您知道我最不喜欢翻旧账。那事儿已经过去了。”谈宴西打断她,语有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