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南瞟他一眼,不甘不愿地冲他道:“热水我烧好了,你先去洗一洗,免得受了寒过给我们,影响我们用功。”
但这回庄思宜居然很好脾气地对他道谢,让阮小南顿时警惕起来,怀疑庄思宜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庄思宜哪有心思猜阮小南的想法,只道:“阿岩,你先洗吧。”
其实程岩并没有淋多少雨,只是头发有些湿润,便道:“我擦擦就行,你去吧。”
阮小南一听,立刻从架子上取来程岩的脸帕,“对,我来帮阿岩擦头。”
庄思宜见程岩没有反对,勉强一笑,转身出去了。
等林昭带着姜汤回来时,庄思宜已洗过澡且换了身衣裳。他和程岩一碗姜汤下肚,顿觉腹部暖洋洋的,身上也舒爽不少。
程岩心想靠自己揉开淤血确实不太方便,而且很难下狠劲,便同意了。
但等庄思宜真正上手,他才意识到自己太天真。
“你就不能再使点儿力?”
“我怕弄疼你。”
“不疼没效果。”
“我下不去手。”
“……”
庄思宜也很绝望,他此时单膝跪地,而程岩受伤的那只脚则踩在他膝头——很白,很干净。
估计是苏念秋认出了庄思宜,下一刻,她竟挺着肚子,拔腿就跑!
庄思宜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任程岩在身后喊他也不停步。
两人跑得太快,快到程岩怀疑苏念秋是不是个假孕妇?
眼见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程岩担忧不已,他害怕庄思宜在激愤之下会做出伤人伤己的事。
没办法,他只能拖着尚未痊愈的半残腿,忍着疼跟了上去。
然等程岩找到两人时,发现剧情已发展到生死时刻。
只见苏念秋站在溪边,正冲着庄思宜哭喊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而庄思宜也不负程岩的“期待”,冷笑着逼近苏念秋,“你跳,我就看着你跳,反正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程岩扶着书案站起来,笑了笑,“我与他半点不熟,便不想欠他人情。”
他说得如此直白,让庄思宜有些为难,“但你的伤……”
程岩淡淡道:“我的伤本就不重,即便不用药,时间长点儿也能痊愈。我谢他心意,也知你是为我着想,但,真的没必要。”
庄思宜见程岩态度坚决,只得点头,“阿岩你且歇着,我去跟他说。”
等人一走,程岩顿时沉了脸,他不知陆清颜到底有何目的?但终归意不在他。
“阿岩?你不喜欢陆清颜吗?”程岩表现得太过明显,就连阮小南都察觉出了。
程岩被直问心事,略有些尴尬,但他也不愿掩饰,“嗯,不喜欢。”
程岩婉言谢绝,“多谢胡兄好意,但我只是扭伤,不必请郎中了。”
庄思宜一直待到夫子来了讲堂才离开,临走前,他不忘跟夫子简单提了程岩的情况,夫子心领神会,当日课上便讲了《史记》中与孙膑相关的桂陵、马陵之战,期间还有意无意地瞟了程岩几眼。
程岩:???
他只是扭脚而已,并没有被剔除膝盖骨。
这日晚课后,庄思宜正在收拾东西,陆清颜便找了上来,“庄兄,我听闻程兄昨日好像扭到了?恰好我这里有一盒父亲从南疆带回来的跌打损伤药,药效极佳,你……要不要跟我回寝舍拿?”
庄思宜知道陆清颜的父亲乃有名的盐商,陆清颜从小生于富贵,见多识广,能看中的东西必然不差。
但他此时急着要去接程岩,便道:“能请陆兄代劳跑一趟,送来我寝舍吗?”
陆清颜微一垂眸,复又浅笑,“当然。”
指甲整齐圆润,还透着淡淡的粉,让庄思宜总觉得哪里都很软,根本不敢用力。
所谓的揉化淤血,轮到他来做时,几乎就像抚摸……
程岩痒得缩了缩脚趾,“算了,我自己来。”
他对庄思宜已不抱指望,自己拿过瓷瓶,往手心倒了点药酒揉搓开来,接着往红肿处狠狠一压。
“嘶……”尖锐的刺痛袭来,仿佛被千万根针扎入皮肉,程岩不敢松手,但一时也疼得无法继续。
庄思宜见程岩疼得五官都皱在一块儿,终究看不下去,他心一横,“阿岩,我再试试吧,这回肯定用力。”
程岩怀疑地瞅他,见庄思宜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那你来吧,我不怕疼,你就当按的是猪脚——啊!!!”
“阿岩!”庄思宜下意识要松手,程岩赶紧道:“别动,接着揉。”
回到寝舍,自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阮小南见程岩是被背着回来的,急道:“阿岩你咋了?摔了吗?摔哪儿了?严重吗?”
一连四问,把素来脸皮厚的庄思宜都给问羞愧了,正准备自首,他就听程岩道:“是我走得太急,不小心扭到脚了。”
庄思宜:“……”感动!
阮小南不知所措,“那、那怎么办?”
林昭倒是靠谱一些,“庄兄,你先把程兄放下来,我去食堂看看伙夫还在不在,让他们煮些姜汤来。”他又对阮小南道:“阮兄,你去烧锅热水。”
“哦哦哦,好的!”阮小南精神一振,出门时差点儿被绊倒。
如此,房中又只剩下庄思宜和程岩。
庄思宜扶程岩坐在椅子上,蹲下/身握住对方的小腿,“我先看看你的伤。”
“是吗?”陆清颜苦笑,“我只是担心程兄对我有误会。”
庄思宜正要开口,却见林昭抱着书回来了,对方听见了陆清颜的话,当即豪爽道:“陆兄多虑了!程兄都不认识你。”
陆清颜:“……”
不知第几次被林昭堵得没话讲,陆清颜心知今日不能如意,只得不甘不愿地告辞。
秋风来,扫过他的衣袂,让陆清颜的背影显得格外萧瑟……
而他身后的庄思宜不知为何微微眯起了眼睛,眸中一片幽深。
那一瞬间,庄思宜莫名有种熟悉感,但细细一想却毫无头绪。
但他发现今日的陆清颜竟身着一件布衣,不禁有些奇怪,可跟他不相干的人,他也没空多操心。
于是他谢过陆清颜,匆匆跑出了讲堂。
晚上,陆清颜如约而至。
当时程岩正跟阮小南讨论着一篇文章,听说陆清颜来了,程岩当即蹙眉,“他来作甚?”
“我让他来的。”庄思宜说了陆清颜送药一事,程岩听了沉默半晌,问道:“你跟陆清颜很熟吗?”
庄思宜见程岩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猛然想起来阿岩似乎不喜陆清颜,便斟酌着说:“不熟,一般。”
阮小南还想打听庄思宜今日到底去了哪儿,可程岩却借口天色已晚,催促几人早点儿休息。
当夜,自然有人睡得香甜,有人辗转反侧。
庄思宜心里藏了太多事,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好容易来了些睡意,忽听对床的阮小南咿咿呀呀一阵梦语。他凝神细听,对方说的竟是——姓庄的,休想瞒过小南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