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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VS司马迁同人)鸳梦(11)

他想他当时的表情一定很恐怖。

要幸福,要幸福?心中还挤得怎样的祝福?

最怕听见你幸福。

——

王大婚。大婚之日,千倾红毯,万里烛焰。千朵祥云,万道霞光。

朱红的地毯从将军府铺向芙明殿,一路浩浩汤汤的万倾鲜红,大红的蚕锦在每一根雕龙画凤的琅柱上摇曳,映得天也一片鲜红,映得整座长安城也一片鲜红,映得官员百姓的脸也成了红色,脸上全是不加掩饰的欢娱。

那可人的新娘,穿了一身鲜红的喜服,上面满绘吉祥鹤鸟,如意牡丹,用暗底的金线勾勒了山气海岚,凤翥鸾翔。凤冠上上百颗明珠金玉雕琢珠圆玉润,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红纱,如同雾里看花,朦朦胧胧,亦真亦幻,却足以发现那面容已是超出了“天寒翠袖,日暮修竹”的清丽,而越入了“若非群玉山头,定向瑶池月下”的恍若神仙。绝代佳人,兰心慧质,正好配那九五至尊,飘逸若谪仙的帝王。

於是那个埋没在百官之中红服的年轻官员不由得笑了出来,带了一丁点悲怆萧瑟的味道。苍白的脸色在这遍地红光中也映出了几分血色,但那血色如同那翻飞的红纱锦般,在青天白日中,明明灭灭,明明灭灭。

围观的人水泄不通,水泄不通,却都露出从宛如一个模子刻出的欢跃面容,真心的祝福,诚挚的期盼,美好的愿望。红服的官员笑著想这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於是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向没有祝福和阳光的角落。

原谅我,原谅我给不起祝福。

新娘子在滔天的祝福和圆满中倾城倾国的笑,一笑天下醉,她走的时候,足下生莲,裙褶翩跹,说不清的妩媚风情,就那样笑著上了骄子,十二擡的骄子,大红的轿子,四个轿角上挂满了沈甸甸的铃铛。

铃铛轻响,轿子微摇,像天空不小心掉落的红色祥云,温柔幸福到心都要碎了,铃铛一响那红服官员的心就碎了,随著风而飘飘散散,有些飘到了芙明殿,有些被拥挤的人群践踏成灰。

那官员终究没有跟到芙明殿,纵使这天那深宫之殿禁忌暂解,可以让一对新人最爲彻底的接受一个国度子民的爱戴和祝福,但是他不会去。他也许像一些班驳而丑陋的生物,不在乎怎样的炎凉和冷漠,不在乎怎样的卑微和污秽,只是乞求彻底的安静和解脱。如果你试过日日夜夜都无法摆脱在累累伤痕上的一次次重复的决绝的伤害,那麽你就会知道,心死的痛,实在算不了什麽。

心死,说穿了,只不过是,一点点,一点点的痛。

很快,就会在时光的流逝中被人遗忘在,长满荒糙的角落。

他一次次的以爲自己被伤害的体无完肤,如果有心,心怕是早就碎成了片片,早就死得彻彻底底,连骨头都化了灰。而事实,就是自己的心仍旧一次次的被人从墓穴中挖出来鞭尸三百,时时刻刻的提醒著自己,原来心,还是会痛的。怎麽都死不彻底。

心痛,真的好痛。红服的官员在深宫的角落独自背对整个城池的滔天喜悦。他倚靠在宫深处的断壁残垣凄凄涵烟衰糙凝绿,右手紧紧撕扯著胸前的衣襟,心好痛,心好痛,那官员一下一下的痛的抽搐,最後慢慢的滑倒在墙根处,坐在荒芜的土地上,仰看满天祥云霞光,心如刀铰,肝肠寸断,百转千回。

痛得,无法呼吸了。眼泪在铺天盖地的喜色中汹涌而出。

远处有官员一声声的调子拖长了悠悠的传过来——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

礼成。接著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和喝彩。他可以想象到那一对新人用怎样的绝世姿态在一个世界的祝福声中盈盈拜倒。

礼成,他想。

礼成,礼成,礼成……

泪水在脸上肆意。

原来,独自抗拒一个世界的欢娱和祝福。

是,这麽的……孤独。

这麽的孤独

第8章 蝴蝶飞

[史者]

倚在残垣旁,坐在衰糙上,看满天星光如水,喧嚣声在耳边逐渐淡去,我却知道那是一天的婚宴中另一个高潮,只有两人捧场,说尽春宵一刻,说不尽郎情妾意。眼角泪痕早干,但心脏却是一次比一次剧烈的跳动,像是绝望里垂死的挣扎。

爲什麽人会有这麽多这麽多极端的想法。

一边叫嚣著说爱,一边咬牙著喊恨。

我爱你,我恨你。

——很爱很爱你,很恨很恨你。

如此诚挚的企求我可以有单纯的想法。或者干乾脆脆的忘却,或者彻彻底底的抱怨。

可笑我,既丢不下诸多无益的情思千千,亦忘不掉镂心刻骨的人命关天。错过开败的花期,却放不下胆小的希冀,对著冬日将息的碳火独自嗟呀追忆华年,迈进了棺材墓土才终於学会伤春悲秋。

太迟了,所以,统统都是无用功。

我可以勇敢,我真的可以不在乎他种种的伤害——像无欲无求的孩子那样在阳光下傻傻期待未来。他曾经身体力行告诉我,喜欢不外乎坚强和勇敢。我可以勇敢,如果是我爱得多,我不怕受折磨;我可以坚强,哪怕伤痕累累,哪怕糟蹋成灰!我也曾发誓,对著茫茫天际,和过往神灵许下重誓!我将陪他成就霸业,君临天界!可是我纵然可以隐藏的起这情根深种,怎隐得起那滔天愤恨?

当年李陵一案,牵连甚重。可笑李陵一心爲国尽忠,到头却无国可回,粮糙不至,援军不到,率领两千残卒尚且苦苦支撑,到头来叛国投敌,那又是谁的过错。他恼李陵没有宁死不屈,他恼李陵没有力挽狂澜,却爲何不恼那负责营运的京官,不恼那临阵脱逃还带了浴血奋战的主将叛国消息的士兵?十年的兄弟,到头来却抵不过种种的猜忌,他一个命令,将李家三族诛灭,可怜那毫无心计的听雨,我的好妹妹听雨。青春年少,豆蔻华年,却那样无关殒命。可怜李广大将军两代忠良将才!可怜那时还茫然不知在前线拼死拼活的年轻将领!如此的,如此的让人寒心。

我好恨,我好恨,我不介意,我真的可以不介意他对我的伤害,多痛都不会,多痛都不会。可是那些无辜的生命,那些我发誓要保护的,单纯的生命!

爲什麽,爲什麽我不能,单单纯纯的,一心一意的,只想著爱你,只知道爱你?

我就那样想著想著,不由得又低了头,蜷曲著身体。想起此刻那新郎早挑开了大红盖头,早喝完了合卺之酒。心里就不由得像眼前那角落一样一片凄凉。结果这时候突然有微风吹过,我擡头看过去,看到在风中飘摇的糙,被一双淀蓝底绣花鞋轻轻踩过,有一个年轻的女子立在风中,如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像月光般亲切却不亲近,像潭水般哀愁却不哀伤,体迅飞凫,踏过糙地,像在糙尖上翩跹,若危若安,若往若还。

那麽美丽的女子,像花和月一样拥有傲视一切的窒息美丽。似曾相识的动人美丽,不过是少了一些英气,多了几分柔情。

“你看起来很难过。”那女子淡淡笑著对我说。

我想回答些什麽,结果发现自己的喉咙居然,居然发不出一点声音。那个顶多二十出头的女子保持著那种若有若无的笑容,慢慢的走到我身边。我下意识的感觉到危险,惊恐的想躲,结果发现自己连支配四肢的力量都没有了。

那女子站在我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著我,带著一点轻蔑的味道。

“所以,忘却吧。”她说

她笑著,伸出一只宛如玉石雕成的手,指尖落在我的额头上,冰冷的手指,居然慢慢的穿过了皮肤,穿过了头骨,在脑腔游刃有馀的摸索著,也不是很痛,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却带了,入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