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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鹭起(166)

作者: 贺昙 阅读记录

“府君!女军冲到了乌陀山下,正在与我守军激战!”

霍韬半梦半醒,皱着眉问道:“这才几时?她们不是方才还在大营吗!这是插上翅膀飞了四十里地?!”

亲信嗫嚅着不知该如何作答,毕竟他也不曾出城去看个分明,霍韬起身追问道:“雍州军呢?早早便说在各路围追堵截,眼下女军都杀到了眼皮底下,还不见他们人影!”

亲信连忙说:“已派人前去告知陈逊将军,最近的一队人在垡坡,只消一刻便能赶到。”

女军为免贻误战机,放弃了负载辎重的马车,每人随身携带少量干粮疾趋至凌河边,只比骑兵晚了一刻有余。

她们看见眼前这铺天盖地的炽烈火焰,似只吞噬万物的猛然巨兽,不禁战栗失神,尤其是玉娘,握刀的手忍不住颤抖。

但她深吸一口气,与众人打起精神立即跟着林翡从西边的冰面俯身前行。

直到离岸边百余步远,她们看见火光映照下的憧憧人影。大部分人坐在山下互相倚靠着打盹儿,还有少数卫兵正在列队巡视,但注意力都放在山上——

谁会想得到她们能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从大营赶到乌陀山,悄无声息摸到他们身后,不鸣金,不击鼓

,在林翡冲上前出枪的一瞬间,持刀持剑的女军同时出击,在沉默的黑夜里犹如从天而下,直至嘶吼呻吟声惊醒沉睡的守军。

无数只羽箭向山脚处落下,上有烈火冲天,下有血雨腥风,这冬日北境变成了人间炼狱。

玉娘眼前的山坡已是满目焦黑,隐有火星,她攥着刀的手越来越紧,将挡在身前的兵卒尽数砍倒,恨不得把眼前这些逼迫阿鸿陷入绝境的人都扔进炽热的山火中焚烧。

林翡时刻留意玉娘的动向,阿兄如今生死未卜,阿嫂必定愤恨悬心,万一一时冲动陷入敌阵过深,恐遭人背后偷袭。

她将长枪掼向右侧一人的胸口,飞奔过去以膝击其腹部,在其倒地时顺势拔出长枪,反手使了一招“铁扫帚”将身后两人逼退后,她赶至玉娘身边。

玉娘所处的位置更高一些,林翡扫了一眼四周局势,知晓步兵不成问题,天亮前必能结束战斗,关键是在骑兵的阻援。

若是雍州军破了骑兵,步兵又仍在冰面与山下交界处与霍韬的军队纠缠,损失必定惨重,须得尽快上山站稳脚跟。

“阿嫂,你先带一队人上山寻我阿兄,探出条路来。火向东南烧,你们留意风向,千万小心。”

林翡说罢唤来身后紧跟着保护自己的杨雪娘等人,交代道:“跟着玉娘,留好标记,清剿霍韬余部后同你们会合。”

杨雪娘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重重地点点头。

自补充

大量番马后,巍州军和女军加急训练了数百名士兵,骑兵数量大增。但因炼宿铁的时日较短,只有少量马匹配上了马铠和双镫,林翡暗中嘱托舅父打造了上百枚宿铁制成的矛枪头,悄悄运至女军营地,安在木柄上。

岸边的陆寒、王春等人下马后,各自从鞍袋中取出数支一臂长的木柄铁头矛枪,每三支用铁链扎捆好,方便携带,使用时将其中一支枪插入地面,另外两支分别向上、向前摆放,变成阻滞和杀伤敌方骑兵的拒马枪。

陆寒命人以长铁链将数支拒马枪相连,再在前后各牵了几条绊马索,而后连人带马隐匿在黑暗中,屏息待敌。

俯首贴地的王春听到了大地震动的声音,传话下去让众人严阵以待。

踢踏的马蹄声渐次邻近,应是探路的斥候,眨眼间十余骑就到了眼前,但皆因绊马索和拒马枪落马负伤,纷纷发出了报信的哨声。数十名女军从道路两旁的树丛里跃出,将其灭口。

这条凌河西侧的必经之路再次安静下来,寒风中除了不远处山火焚烧的油脂味和焦煳味,还多了一股血腥气。

这批最先赶来救援的雍州军人马不多,因前方的陷阱畏葸不前。又等了两刻钟,另一批驻扎在合隆县的雍州军赶到,集结后有上千人,再次向此路进发。

领头的是陈逊的老部下詹云,正当盛年。他知道大部分女军都在乌陀山下,这条路上埋伏的

人数必不如己方,因此才布下陷阱,不敢真刀真枪地直面。

于是他安排步兵排成回字形,将骑兵围在中间,稳步向前推进。最外层的步兵左手持盾,右手持矛对准大路两边,里侧的步兵则手持火把照明。

待行至绊马索和拒马枪附近,前面几排的人都看清了陷阱的情况,原地待命,派人到后方告知詹云。

詹云断定女军藏在周围的树丛中埋伏,便下令让前面的人去挪开拒马枪,其余的人警惕两侧。

火把只能照到近处,夜风中的枯树似鬼影重重,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密林,生怕从哪里突然杀出来一群人。

可是当前面几人小心翼翼地扯起绊马索时,察觉到两端无人拉拽,心中有些诧异,再向前几步去拔起拒马枪时也未遭受任何偷袭。

雍州军众人听见前方传来示意“安全”的哨声,都稍稍松了一口气,詹云正在犹豫要不要派一队人去树林里探探虚实时,忽然看到林中闪出一点火光。

转眼间火光如漫天繁星,詹云立刻大喊:“戒备!”可话音刚落,那火星突然变作火蛇直奔雍州军而来,速度之快令人根本来不及闪躲,顿时将他们团团围住。

詹云翻身下马,发现路边燃烧的地方皆是枯枝枯叶,想来上面都浇了火油。

战马若是在奔袭途中遇见火苗,一跃而过即可,可骤然间被火包围,周围还密密麻麻站着士兵,无法奔逃,顿时嘶鸣声四

起。

有士兵以盾牌抵挡,试图穿过火焰,但当他们冲出去才发觉路旁的树丛也已燃起火来,高声惊呼。

陆寒她们将树林点燃后立刻弃马向凌河撤离,示意河边的蒋二娘等人开始射箭,雍州军顿时乱作一团,詹云命令原路撤退,一众人马纷纷向来时的路奔逃。

“这林子可大了,烧起来就把西边的路都封死,不枉费咱们从霍韬营中夺来的火油。”王春道。

“该凿西边河面的冰了,小心着些。”陆寒比画着,“给二娘她们留条路,其余都凿开。东边和南边也去看一眼,若是冰面仍未被烤化,也加紧凿开。”

王春应下后立刻着手,陆寒望了望东边:“天快亮了,但愿是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省得这凌河又给冻上,白忙活一场。”

待破晓时,女军步兵、骑兵和弓箭手先后上了乌陀山,沿着先遣队留的标记,顺利在第一座山顶上会合。

山上目之所及一片焦土,烟雾缭绕,许多树木倒伏交叠,她们扶着伤兵踏在滚烫的尘灰上,艰难跋涉。

山下河边则是满目猩红,冰面都被沁透,远远望去还能看到不少尸身漂浮在凿开的河面上。

再往远望去,西边的林子仍燃着熊熊火焰,在天光渐明中冒着滚滚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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