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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鹭起(63)

作者: 贺昙 阅读记录

鼾声戛然而止,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林阿鹭,又喊我名字,叫表兄——”

说罢,鼾声再次响起。

林翡:“……睡个觉还耳听八方!”

晏如陶不甘心让方才的气氛荡然无存,又怕李擎留了只耳朵,小声同她讲:“应是受了风,右颞直跳。”

林翡因阿娘常犯脑风,知道头痛发作起来畏光怕声、目不能张,她左右看看,指着里间的三扇屏风榻说道:“那里没什么灯火,又安静,你去歇歇。”

晏如陶点点头,转身迈步的动作却有些迟缓。见他头重脚轻快要绊到一旁竖立的架子灯,林翡一把掣住他的手肘,将他身子拉正:“慢点儿。”

见没几步,就架着他的胳膊将他引去榻前,待他坐稳,道了一句:“榻旁就有盆盂,若有不适记得弯腰寻。”

晏如陶又抬头看她,点头轻声说了句“好”。

此处昏暗,他的面庞轮廓不甚清晰,林翡

却不知为何能看清他一双眼,无辜又质朴,痴痴望着自己。果真是喝多了。

忽又见他垂了眼,双手撑着榻边,轻轻晃动双脚,似个稚童,喃喃道:“真的好疼啊。”

最开始脱口而出的那句“我头疼”,是他无意识间吐露出真实之感。凝神看她时,其他感知皆抛诸脑后,可叫出“阿鹭”的那刻,仿佛自然而然牵引出这股被压抑的疼痛。

想让她知晓,又渴盼她的关心。

真得到了她两句好言语,身体又不愿再逞强,疼痛如消融的雪水般倾泻而出。

其实,也不是不能咬牙忍住,只是他恍惚间觉得,她似那锄强扶弱的侠客,若是谁拔剑与她对上,她就算头破血流也要与之缠斗到底、不肯罢休。

可若是似阿鸾、阿鹤的幼童喊累喊痛,或者哪怕是唐愉露出体弱畏寒的迹象,都能得她十分的怜爱关心。

这些想法瞬间在他心中融会贯通,尤其是发现阿鹭此刻正撑着膝盖俯身看他时,他心中暗喜——她果真是个“怜贫惜弱”的女侠!

可近到呼吸相闻,他倒怕口中有酒气,不敢说话了。

“若是实在疼痛,你揉揉颞颥穴和风池穴,我喊人去倒醒酒汤。”

林翡想到阿娘因脑风卧床时的情形,心中不忍,饶有耐心地同他说。

谁知他却皱着眉,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揉了揉眼,口中问道:“阿鹭,风池穴在哪里?”

林翡有些哭笑不得,还从未见过他

这副懵然无知的样子,怎么一醉就变成了孩童?

“在颈部,枕骨下。”

看他费力地抬手绕到颈后,无奈笨拙的模样,林翡叹了口气:“你侧躺着,面朝里。”

晏如陶乖乖按她说的躺好,手攥着衣襟微微发抖,呼吸急促。

忽然感觉到她两指沿着自己颈后两侧的凹陷向上推,触到平枕外粗隆处用力点按,顿感此处酸胀难忍,轻轻“哎哟”了一声。

她却没放轻力度,待揉捏片刻后松了劲,他直觉头部轻快许多。

他喃喃道:“谢谢你呀,阿鹭。”

他满心觉得“阿鹭”二字真是动听,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轻呼出口的时机。

林翡听着这怯弱的声音,又看他蜷缩起来的身子,少有地感到无措。

她绕过屏风,推开门找侍女们要醒酒汤和被衾,指着里间说道:“晏郎君醉了,在榻上安歇,去同瑶华娘子说一声。”

一个侍女躬身答应,匆匆去了。另一个跟着林翡进来,从榻边的绿釉陶柜中取出鹅绒衾,给他盖好。

林翡想了想,又叮嘱道:“他刚才嚷着头疼,你给他揉揉颞部和风池穴吧。”

侍女垂首应下,跪坐在榻旁,以巾帕垫隔,轻轻揉捏。

背对她们的晏如陶满腹委屈——我才没有“嚷着头疼”,只说了两句。

等唐愉她们回来,见一卧一趴的两人,笑道:“这曲酒的劲儿可真大,竟把两人都放倒了。这下可怎么好,是叫人搀上马车,还是就在

这里歇一夜?”

瑶华娘子刚踏进厢房的门,笑道:“楼中有几间客房,两位郎君留在这里尽管放心,奴家定会着人好生照看。”

谁知李擎挣扎着抬起了头:“不行——我得回去,万一舅母要打阿鹭,我、我还得拦着呢!”

除了林翡外的女郎们皆笑出声来,唯独她笑也不是、气也不是,万般无奈地说了句:“安心睡你的!”

唐愉揽过她的肩膀:“不如你也装醉,叫车夫搀着你进家门,倒头便睡,你阿娘怎么也得等到明日再同你计较。过个夜,这气就消了一半。”

卧在榻上的晏如陶听到“也装醉”三个字,越发觉得淳筠今晚很不对劲儿。

不过她出的主意确实不错,挨到明日林郎中回家,就有人替阿鹭挡着了。

林翡也点头赞同,见天色不早,与众人道别,各自乘马车归家。

李擎先被车夫扶下去,林翡在车上听到阿娘的声音:“怎么喝了这么多?阿鹭呢?她若也醉成这般,我定要让她在这大冬天的醒醒酒!”

她咽了咽唾沫,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的,否则怕是等不到明天阿耶回来了。

果然,贺宁见她自己跳下了车,眼神尚算清明,怒气收回去不少,但仍忍不住念叨:“险些误了宵禁!今日你是索性放开了胆子,要看看能否气得我倒厥过去?跟我过来!”

她被阿娘拽回房里,李擎推开搀着他的仆从要跟上去:“我……我得拦着舅母…

…阿鹭今日没做错……”

阿鹤两头看看,最后叹着气去拉住表兄:“表兄,我阿姊不会挨打,你放心,快回去歇息。”

李擎睁着惺忪的眼,定定地看着到自己肩头的阿鹤,想了片刻,揉揉他的头发:“唉,阿鸾不在家,就属你力气最小,拦也拦不住,还是我去看看。”

阿鹤:“……我不跟醉鬼较真儿。”

最后好说歹说,才把李擎劝回了房。

阿鹭听见房门被阿娘拍上的动静,讪笑着说:“阿娘,您这手劲,也适合去练武。”

贺宁眉毛一挑:“林汀鹭!你还在同我说笑?”

“多笑少愁,不见白头嘛!”阿鹭心想这酒真是个好东西,到这时了自己还有胆子逗哄阿娘。

果然,贺宁被气得站在原地抬头望屋顶,直喘粗气。若不是还顾及着身份仪态,真恨不得将女儿拽过来,像她小时候淘气钻雪堆那回一样,狠狠打上几下屁股出出气。

可一扭头,看到比自己高出不少的阿鹭,又不得不承认她已是十三四岁的少女,不能再似幼时那般教训。

她深吸几口气,质问道:“你阿耶瞒着我,等他回来我再算这笔账。你也同他一起瞒我,叫我从旁人处得知此事。你们一个二个都懂时局、有谋算,只我是个深宅妇人,不配知晓?”

林翡看她摇着头,在房中踱来踱去,一句话也不敢应。

“你外祖做过先帝的侍中。你进过天明宫,知道站在官家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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