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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鹭起(64)

作者: 贺昙 阅读记录

人该是什么身份地位。他只我一个独女,教养的心思绝不比你阿耶对你少半分。”

“你阿耶从前在南溪、蕲春的时候,内外事务都少不了我。怀着你阿兄时我还冒雨去察看堤坝。并非我逞强,那时你阿耶被郡守强留在州府内,我若不去盯着整个县都可能被淹掉!”

“你阿耶历练数地,如今在朝中稳住了脚跟儿。我生养了你们几个,近年顾着阿鸾、阿鹤,对时局政务也淡了心思。可你们不该看轻我!”贺宁满怀愤懑地说道。

贺宁稍稍平复,沉下声道:“你从前服软低头,现下想来……怕都是做样子。”

“我盼着你能同普天下好人家的女郎一般无二,读书习字,嫁人生子,平安一生,唯愿你少遭些磨难,莫要再涉险境。用了这些苦心,在你看来恐怕反倒是受制于我,心中早憋着这口气,待到今日登台比试才发泄出来吧?”

贺宁抄着手,自嘲地笑笑。

林翡被言中心事,抿着唇,眼中已有愧色。

贺宁接着说道:“可打从巍州回京,我也没真下狠心禁过你练武,只不让你冲动惹事,是也不是?”

林翡默默点头。

“阿峻昏迷,我日日守在床前,对聂、沈两家的恨,绝不比你和你阿耶少一分。”贺宁咬牙说道,双眼在灯火映照下闪着泪光,“今日我知道你去演武场的事后,坐在庭院里想了半晌。官家用你打世家的脸,你同你阿耶想为

阿峻出气,你自身也想一展抱负,这都好猜。我只想不通,你们究竟为何觉得我会拦着此事,才瞒得这么紧?”

林翡飞快地抬眼看了看阿娘,又立刻垂下头,小声说道:“怕您觉得我是在惹事……”

贺宁看着她,苦笑着摇摇头:“你幼时与晏郎君对上,事后我教你,能讲理时莫要动武。和阿岭比武那回,我看你争强好胜、出手狠厉,忧心你日后闯祸,才以禁武来逼你冷静处事。冯贼那事我气恼,是怕你一时冲动、不计后果,之后既能妥善处理,我也并未禁你习武。”

“可世家的明枪暗箭,岂是你招惹来的?你阿耶早就与他们针锋相对,阿峻也受了算计,我虽疼惜你是女儿家,但若能叫他们恼怒失算,我自然不会拦着你们行事。”

林翡听了这话,抬头直直看着阿娘,神色肃然:“阿娘,您疼惜我,因为您是我阿娘。请您如同疼惜阿兄、阿鹤一般对我,不需因我是女儿而多出几分。”

她想到今日之事,那些站在台上想说却不能说的话,此刻终于可以宣之于口:“至于旁人,我无须他们半分怜惜。今日台下众人因我是女子便要我退出,可明明所有参与比试的郎君皆不敌我。阿娘,他们明明是怕男子输给我,却说成不屑与我比试。您说,是不是可笑又可恶?”

看女儿眼眶含泪、愤愤不平的模样,贺宁也喉头哽咽。

她如何不知女

儿寒暑不歇地苦练,冬日手背皲裂的口子,夏日额头豆大的汗珠,谁能比她做阿娘的还心疼?

贺宁一把将阿鹭搂在怀里,揉着她的后背:“阿娘怎会不知?当年你外祖早逝,他们欺我是个孤女,要吃绝户,还好遇到你阿耶。正是吃过女儿家的苦,才更不愿你重蹈覆辙啊……”

她回抱住阿娘:“只有不被轻视,才能不重蹈覆辙。阿娘,哪怕是做官家的棋子,我也要当举足轻重的那颗,在这局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同父兄成掎角之势,遏住世家。”

阿鹭这番肺腑之言,让贺宁不得不扪心自省:女儿有此鸿鹄之志,要与那士族争个高低,她若再继续固执己见,是想成为阿鹭展翅的桎梏吗?

不,她不愿。

贺宁稍稍松开阿鹭,凝视着她坚定的双眼,轻声说了一句:“好。”

在女儿的眼中,她看到自己正在笑。

昔日破落世家之女,今朝寒门新贵之妇,数十年的世间冷暖、际遇起伏,塑成贺宁心中的成见,终在今日彻底抛诸脑后。

再温暖安全的巢穴,也留不住欲振翅高飞的鹰隼,何不痛快放手,任她自在翱翔天际。

第三十六章 尘埃落定

(三十六)尘埃落定

“阿耶可回来了?”日落西山,林翡和李擎下了马车见阿鹤等在门口,连忙问道。

“正在阿峻表兄房中,等你们回来一同说话。”

三人匆匆赶去,进房后见阿峻正靠坐在床上笑看着他们,李擎喜道:“今日能坐起来了?头还晕不晕?”

“不晕。躺久了可真难受,昨日元竺来看我,我就试着坐了坐,不碍事。”

“好!好!”李擎坐在他床边,细细打量他,“小臂的伤也得小心,要想坐着就喊仆婢们帮你,别自己使力。”

李承点点头。

林翡不住地往阿耶身上瞟,林济琅轻咳了两声:“听说你们两个昨日宵禁前一身酒气地回来,胆子不小啊!”

一听这话就知道阿耶已被阿娘收拾过,现在教训他们两句来向阿娘“献媚”。

果然阿娘没好气地瞪了阿耶一眼:“说正事!”

“好好好,今日从卯时吵到晡时,真是以唾洗面、腹中空空。最开始还能文绉绉地冷嘲热讽,激愤起来可什么都不顾了。”林济琅捋须摇头,“他们说我制定细则以公谋私,我说‘细则你们可是翻来覆去审了五日,再说是你们蓄意伤人在先,难道我还能未卜先知’?”

贺宁拧了他左臂一把:“谁要你从头叙述?先讲结果!没瞧见阿鹭心焦的模样吗?”

几个小辈忍不住笑出声,林济琅脸上一红,也不敢反驳,讪讪地看向女儿:“凌赫说,你通过武

科考录了。”

林翡眼睛一亮,似被点燃的炮仗一般蹦了起来:“就知道阿耶有法子!”

林济琅见她难得如此活泼开怀,剩下的话不知怎么开口,索性先跟着她乐呵着。贺宁一看就知他心怀歉疚,不敢往下说,于是叹了口气,拉住正在蹦跶的阿鹭:“把话听完。”

别说阿鹭,同样喜笑颜开的阿鹤和李擎兄弟也顿时安静,咽唾沫、舔嘴唇……个个紧张不安。

林济琅挠挠头:“其实,也未必是件坏事……”

林翡手往后摸了摸,找到刚才坐的莲花墩,缓缓坐下,眼睛紧盯着阿耶。

“您直说罢,我坐稳当了。”

看她忐忑的模样,贺宁一把搡开林济琅:“吞吞吐吐真要急死个人!”

她扭头对女儿说:“只是不让你去军中,要你进宫做个女武官。”

林翡听了这话,心中百味杂陈:能读武科已比预想的情况要好,按说该高兴才是。可要将自己圈在宫里,做什么“女武官”,也不知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进军中……不过这样倒能时时见到阿鸾,也算是件好事。

回过神,发现一屋子人都在打量自己,她笑笑:“本来想过最糟的情况是被赶出勉勤书院,阿娘再给我上家法、禁我习武,如今这安排可算是喜出望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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