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嫁娶不须啼(256)+番外

此时天色刚亮,晨曦微光投在车帘上。

阿宝紧贴着车壁,掀起车帘一角,隔着川流的人群看了眼裴观。

他整个人清瘦了一圈,官服袍带都显得宽松了,坐在马上似杆青竹。

二人一个在马上,一个在车上。

行过半程朱雀街,眼看就快到宫门口,马车不能再跟下去了。

裴观停住马蹄,侧过身子,将目光递到阿宝身边。

冲着她微微一笑,张口作了口型。

“家去罢。”他很快就回去了,很快她便不用担惊受怕。

目光恋恋,但他不等催促,便又回身揽住缰绳,重又驾马向前。

马车不能再往前走,车夫停住车轮,阿宝掀帘看着裴观骑马到宫门口,在宫门前下马,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陈长胜一直跟在车边,半晌才劝:“少夫人,先回去罢,我在这里守着就是。”

既进了宫门,那便不是她能想法子见得着的,只有等他回来。

明明才过去三五日的光阴,却好似过了一年半载。

阿宝眼中满是不舍,缓缓吁出口气:“走罢。”

第173章 【一】

嫁娶不须啼

怀愫

到了南门边一路快步溜进卷山堂, 因有青书松烟接应,府中无人上前问话。

戥子燕草见她回来大松口气:“夫人那里派人来问过,大少夫人也派人来问过。”

若非家中忙乱, 各房的女眷病倒了大半, 这几人若要来探病,非露了馅不可。

阿宝轻笑:“放心罢, 露不了馅, 就是这时节我才敢出门去。”

“咱们方才都串好了, 旁的倒好糊弄, 就怕陈妈妈来。让七姑娘尽力拖住陈妈妈,真要拖不住, 就叫荼白来报信。”

戥子指一指床铺,床上铺了两床被褥,显得鼓鼓囊囊的。

又点点廊外,连药炉子都升起来了, 煎上一帖药, 廊下满是中药味儿。

“到时候我脱了衣裳钻进被子,就说发汗不能见风,能骗多久是多久。”

阿宝亲眼见到了裴观,此时心情畅快许多, 让松烟把消息送到大房去。

“松烟, 你去给大伯报信。”刚说话便又顿住了,只怕大房已经收到消息了。

“姑娘……”

阿宝话音才落,燕草戥子齐齐出声。

上回报信,便引来刘妈妈“规训”她们姑娘, 这回再报信, 说不准大老爷还得再派刘妈妈来一次。

“去罢, 这事总得通消息。”

松烟去了,戥子嘀嘀咕咕:“姑娘识大体,那边可没想着要把消息告诉咱们。”

有事儿就推姑娘出去当枪使,无事连个消息也不送来。

谁知松烟才刚去了没多久,王氏就派了小丫头过来了:“大少夫人让我来给六少夫人递个信儿,说是六少爷已经出了有司,这会儿进宫去了。”

燕草戥子互望一眼,就见阿宝轻轻笑了:“告诉你们大少夫人,我已经知道了,多谢她。”

小丫头不意阿宝已经得着了消息,大少夫人派她来时,让她定要仔细,别被人瞧见。

阿宝看她满面怯意,让燕草抓了把钱打赏她:“你去罢,不会有人知道你来报信的。”这话既是说给小丫头听的,也是说给王氏听的。

小丫头应了声,一溜烟跑了。

戥子道:“大少夫人倒是个好人,还想着给咱们报个信。”

阿宝正要说什么,外头报说裴瑶的丫头求见。

裴瑶让她身边的丫头送了对菊花香囊来。

小丫环言辞恳切:“这对香囊一针一线都是咱们姑娘亲手绣的,她本想要自己来谢过六少夫人,只是……”

只是才刚传出了退亲的事,两位姑娘得躲在房里不见人,方才能显得庄重。

阿宝也知道裴瑶裴珂只怕是要等再定亲事,才能出来走动,她点点头:“回去告诉你们姑娘,我是举手之劳,不值什么。”

“八姑娘也想来,但人多落眼,就只派了我来。”

两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她们的吃穿用度都远不及阿宝,要说贵重的东西,就是送了阿宝也不会收。

这才送了自己做的小玩意儿。

小丫头还结结实实给阿宝磕了个头,戥子要扶她时,她已经站了起来:“六少夫人莫怪,二门上盯得紧,我得赶紧回去。”

这丫头倒机灵,要不机灵,裴瑶也不会派她来致谢。

“去罢。”

阿宝嘴角一翘,靠在引枕上长长出了口气,心中郁气,去了大半。

裴观就快回来了!

“让大厨房预备几道六郎爱吃的菜,他吃了几天干冷硬食,让厨房用野菌子炖个汤,再要一道素的百味羹,还有他喜欢吃的粥和小菜。”

若能食荤倒能补一补,思来想去又添个蛋羹,这东西软滑,点上麻油喷香扑鼻,总比吃米粥要补身子。

“再去水房要水,他回来总得好好洗一洗。”

胰子细盐软膏,都得备下,也不知道这几天他挨冻生没生冻疮。

阿宝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一样一样指派燕草戥子。

燕草抿嘴便笑:“这些咱们会预备,姑娘先用饭罢。”

这几天阿宝食不甘味,吃虽吃了,却不知吃了什么,人还瘦了些。

今日总算有了好消息,燕草立时去大厨房要了几道点心饭食,翡翠圆子,水晶冬瓜小饺儿,还有便是阿宝每顿饭都离不了的拌辣菜。

“方才姑娘说蛋羹,也要了一份。”

掀开食盒,阿宝这才觉得肚中馋虫醒了。

她自己道:“真怪,这几天都不知道饿。”这会儿倒像是几天没吃,把饭扣进蛋羹里,再用辣油拌过。

这么个吃法,要是叫红姨瞧见必要骂她,没吃相没规矩。

哪家夫人姑娘这么吃饭,可她此时就想这么吃,就是这么吃着才觉得香。

吃饱喝足,泡了个热水澡,直到太阳西沉,廊下点灯,阿宝托腮守着纱灯问:“六郎怎么还没回来?”

猛然听见门栓响,她推窗探身,是陈长胜回来报信了。

“少夫人大喜!”

阿宝精神一振:“怎么?”

“公子留在宫里了。”

“留下了?”

陈长胜满面喜意:“是!留在宫里了。”是个小太监出来给他报信的,陈长胜摸了银子就要塞过去,那小太监怎么也不肯收。

裴观进宫这后便在殿外等候。

往来的官员瞧见他,都知是他参了宋述礼。

裴观的案卷呈上景元帝案前,他翻开那本《结绳斋集》,看了两页就摇头:“这写得什么酸诗,这东西印了也是浪费纸墨。”

严墉躬身道:“裴玠温诗才只是寻常,这本册子也是自己掏钱刊印,总共也就印了百来本。”

要是印了成千上万,探花得写多少信才能收罗齐全。

景元帝从鼻子里哼哼出声,这些日子齐王交上来的案卷,哪一个不比这本诗集要露骨,这只能算是文人发发牢骚。

“这个裴玠温,死了好几年了。”严墉说完,就见景元帝果然脸色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