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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必有方(《苏旷传奇》番外)(40)

苏旷望着他,星光映在眼里,有些寒意:“提防有诈。”

木夺席哈哈一笑:“你小人之心。”

苏旷也微微一笑:“你也不是君子之腹。”

木夺席信步而行:“这么说来,你诓我出来,是要动手了?”

苏旷无奈:“木兄信口开河,叫我如何按捺?”

他们走得已经离祠堂越来越远,周身都是杀气密布,木夺席扶剑:“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我还自以为说得不错呢。”

苏旷摇摇头:“诸位若真是对沙梦州早已心怀不满,沙梦州又不是猪,怎么会派诸位出来?沙梦州既然提防芸娘,又提防木兄,怎么会不安排其他人伺机动手?诸位既然彼此猜忌,又怎么会一活动心思,就有胆齐齐反出借刀堂?若真是一时义气反出借刀堂,又怎么会心心念念称霸江湖四个字?木兄,你这谎话破绽连着破绽,我只是不明白,我当时命在垂危,你只要坐视不管就大可以复命邀功,何必费这么大周章,我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木夺席望天一笑:“苏兄当时若是死了,人头就不在我手里,邀功从何谈起?”

苏旷失笑:“总不至于只为了这个。”

“苏兄过谦了。”木夺席看了看手里的剑:“苏兄的人头,在借刀堂可是天字第一号的价钱。若是再加上蝶引的分量,那就真是奇功一件。更何况那些府兵办事不牢,就这么杀了苏兄,日后被笑纳楼那些人七嘴八舌传扬出去,借刀堂怎么好在江湖立足?三样加起来,也够木某人搏一搏性命了。”

苏旷奇怪地摇了摇头:“木夺席,我真是不懂,你是以为凭你一把剑真能杀得了我,还是以为我出来是为了把人头送给你?”

木夺席望了望星空:“苏旷,我也不懂,你这样的蠢货,一颗头凭什么值那个价钱。”

楚随波轻轻一掌,无声无息地贴在苏旷后腰上,苏旷来不及多说一个字,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楚随波望着天外:“沙当家的已经到了么?”

木夺席一伸手:“楚大人,请。”

第十五章 谁识百尺水下心

离岸十里处,七艘水师牛皮快艇一字排开,状如巨龟,艇尾轻轻摇动,似乎系着月光。

木夺席摇着小艄板,船到湖中,水雾升腾,蝴蝶已经飞不过来。

楚随波负手而立,长发微微飘舞,身形清峻,一如雪里银松,月中桂树。

“楚大人,我兄弟可还都在祠堂里,若是迷香下得不够,恐怕就……”

“放心。”

“楚大人深藏不露,定力实在非常人能及。”

“过奖。”

“此番结盟之后,楚大人必定扬威京城,神捕营与借刀堂携手,从此恐怕天下无敌。”

“多嘴。”

木夺席摇桨的手一顿,脸上立刻就很难看,他在借刀堂中也是数得着的人物,即便沙梦州也没有这样轻蔑地呵斥过。只是楚随波实在是沙梦州kan得极重的人,他虽然不服,却也不敢太放肆。

他kan了kan躺在艄板上的苏旷——艄板又窄又小,苏旷半个头颅浸在湖水里,额头亮闪闪的一片,湖水时不时浸入口鼻,想要咳嗽,却又动弹不得,只胸口憋得微微颤抖。

他并没有完全说谎,铁敖和苏旷并肩站在湖畔的时候,他是有过一时心动的,如果和这样的人交个朋友,应该会很快乐,也会很放心……可惜,朋友不能当饭吃,经常倒霉的朋友更不能。

只能可惜了……铁敖是不该放手的,江湖险恶,放手就是自求死路,旁人救不了他。

“到了?”

“到了。”

艄板撞上快艇,木夺席一只脚迈上艇舷,低声道:“当家的,楚大人到了。”

“喔?是么,快请。”一个黑影显在船中,宽袍大袖,猎猎当风。

“楚大人请。”木夺席弯腰去搬动苏旷的身子。

“木兄,辛苦了。”楚随波一步跨过苏旷身体,随手一挥,袖中银光一闪,木夺席胸口绽出一片血花。

他失去平衡,在艄板上晃了晃,最后看见的,使楚随波轻轻伸手,拿走了他腰间的鲛珠丸。

砰的一声响,木夺席的尸体沉入湖水之中。

楚随波向沙梦州点点头:“沙当家的,得罪了,此人知道的事情太多,我猜,你也不想他活着。”

沙梦州先是惊愕,转眼之间,呵呵大笑:“楚大人当真决断!请——”

快艇吃水颇深,外头看上去其貌不扬,内里地方却宽敞,当中一张波斯毛毯上,已经摆了一张琉璃小桌,点着一盏美人灯,茶炊之上水汽氤氲,两个垂髫小婢捧上四碟精致茶点来。

沙梦州一张国字脸上浓眉入鬓,他一指锦垫:“我知道楚大人好茶,特地差人备了些,老沙是个粗人,茶好不好,还要楚大人品品才知道。”

楚随波跪坐在锦垫上,拈起茶盏,在灯下转了转:“沙当家的太客气了,奉华堂的青瓷拿来品茶,多少是有些暴殄天物了……容楚某猜一猜,这恐怕是,沙夫人的意思吧?”

沙梦州哈哈大笑:“楚大人好眼力,好心思。”

楚随波抬头看看小婢:“沙当家的,法不传六耳。”

沙梦州一挥手,两粒铁菩提从指缝间飞出,双双钉入小婢喉头,那两个少女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双双倒在毯上。

“沙当家的果然是同道中人。”楚随波赞赏地点点头:“苏旷我带来了,怎么处置,那是沙当家的分内事。铁敖归我,这个……你不许抢。”

“铁敖在楚大人手里,我放心得很。”沙梦州也点头:“鲛珠丸依约奉送楚大人,蝶引呢?”

“蝶引在小丫头颈子上,天亮之后,我自然会连人带心法交到当家的手上。”楚随波脸上露出两个小小酒窝:“除了苏旷,恐怕是去了当家的一桩心病吧。”

沙梦州指着楚随波笑道:“何止是除了老夫的心病?第一个除去的,是楚大人你的心病吧?铁老儿若要报仇,只能将平生所知尽数交付楚大人,统领神捕营那是指日可期。将来京城行走,还要楚大人多多照顾。”

“彼此彼此。”楚随波眼里有光一动:“铁敖那两个徒儿逃进湖中,沙当家的瓮中捉鳖,总不至于让他们跑了吧?”

“自然不会。”沙梦州指了指茶炊:“楚大人,我老沙是个粗人,有话就直说了,茶里有毒,解药一半在我手里,另一半在我夫人手上,烦劳你喝下去。你亲手将苏旷师兄弟杀了,我双手奉送半粒解药,等村里众人全数杀灭,夫人会快马加鞭送上另半粒解药。嘿嘿,你不要见怪,我早就说过,楚大人深谋远虑,绝不会有差错,可女人事儿多,她不信哪,非要我多这么一道子不可——不过楚大人只管放心,今后借刀堂处处仰仗楚大人,攀结还来不及,不会存半点加害之心的。”

楚随波抚掌大笑:“沙当家的言之有理,我若信不过当家的,也就不敢孤身前来了。不过……苏旷我是带来了,那两个小儿现在何处?”

沙梦州注视着他:“楚大人倒比我老沙还要着急。”

“夜长梦多,天明之后再生事端,那可就不好了。”楚随波回视沙梦州:“以楚某的意思,倒不如让他们师兄弟见一面。”

“就依楚大人的意思。”沙梦州拍了拍手:“铁老儿对他那个两个徒弟宝贝得很,我想要剥了他们的人皮,做成玩偶,聊为铁老儿晚年之趣……不知楚大人肯不肯借刀一用?”

“有趣。”楚随波微微一笑:“就依沙当家的。”

脚步声动,十名杀手鱼贯而入,当中两人架着湿淋淋的苏旷,苏旷大约是灌饱了湖水,脘腹被撑得微微隆起,稍一挪动,口鼻中就有清水随着呼吸涌出来。

两名杀手扯去装饰用的木窗,露出后头一应的铁架钩锁来,手脚利落地将苏旷锁在铁架上,一名杀手拔出柄匕首,急速在他腰间软肋处一刺,苏旷浑身一颤,双臂在锁链中一抖,想要哼一声,嘴里还是呕出一口清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