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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叶模+奈何桥上逢故人+封侯萧山+书童+撒谎的人木有小鸡鸡(5)+番外

书童文昌默了一会,见也没什么事可做,就靠着仓板发起呆来。

从那日晴天霹雳般的抄家开始,文昌就没能安稳过一刻,耳边一直是差人的呼喝声,姨娘们的哭喊声,还有原本下人的幸灾乐祸声,后来这几日,则是娘亲的抱怨声,娘亲一直怨他看起来都是个大小子了,怎么不能撑起这个家,还拖累了她无处可去。才十三岁的他是怎么想都不清楚的。他才十三岁,娘亲对买他的人说了谎,生怕这天上掉下来的银子飞掉,却又偷偷对他说,这是怕主家知道他年纪小欺负他。

年纪大就不会被欺负了么?文昌咬住了下唇,瑟瑟的抖了一下。

他知道书童是干什么的。原先他家里也有好几个书童,都是侍候父亲的。也就是十几岁的年龄,起初他很高兴,以为终于有玩伴跟班了,毕竟那些小丫头都只知道绣花扑蝶,没人愿意同他骑马打仗。

可是他兴冲冲的跑到书房去看的时候,书房门紧闭着,他扒着门缝往里看时,却看到父亲赤着身子压在那个新来的孩子身上,那个孩子满脸的眼泪。那是他虽然不知人事,却隐约觉得这个是见不得人的。

后来听下人们私下的说法,原来这些孩子就得这样侍候老爷。都是签了死契的,卖身到主人家,就得听老爷的话,有个不懂事的不想干,白纸黑字写了卖给老爷当书童,还想逃跑,被老爷吊起来打了一天,最后还不是该如何就如何了,白招来一顿鞭子,何苦来着。

书童白天给主人磨墨展纸端茶递水,晚上陪主人睡觉的。文昌给书童下了定义。

这个蒋公子,刚才也是捏了他的卖身契,要他当书童的。磨墨展纸这些都可以学,只要勤快点就好。只是陪睡……一定很疼吧,要不那孩子怎么满脸都是眼泪。想到这里,文昌又抖了一下。

被打和陪睡到底哪个更疼呢?应该被打。不过这船就这么大,没地方挂钩子,也没看到蒋公子的皮鞭绳子。文昌权衡了下,出舱向公子请示该整理下行李。蒋公子很愉快的同意了,毕竟勤劳这样的品质,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文昌细细的搜遍了行李,确信没有任何可以折磨人的工具,打定了主意,晚上只要主人不先让他上床,他就不主动提服侍这茬。万一公子发火,最多说他偷懒。挨几下巴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蒋公子哪里知道文昌对书童竟然有这样的认知。他家本是书香世家,几代的文人秀士,自幼教养严苛,身边连个侍候的丫鬟都没有,只有个从小玩大的书童陪着他。加上身为幺子,不用担负传承香火的大任,老父索性让他先求取功名再成家立业。这样长到了十八岁,对男女人伦尚且恪醍懂,更不要讲什么分桃断袖了。

这次能随自己心意挑书童,也算不幸之幸。小安虽然贴心,但原本是农家孩子,大字不识几个,教他还不耐心学,蒋公子吟诗泼墨到得意之处,连个喝彩的都没有,扫兴的很。小安力气又特别大,每次背着大人玩摔跤骑马的游戏,他总是输的那个。虽说现在他已经成了风度翩翩的秀才公子,不会再玩那些孩童游戏,但是多年累怨让他耿耿于怀,执意要找个文弱好欺负的才舒心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附上知错就改原文:

王兰洲尝于舟次买一童,年十三四,甚秀雅,亦粗知字义。云父殁,家中落,与母兄投亲不遇,附舟南还,行李典卖尽,故鬻身为道路费。

与之语,羞涩如新妇,固已怪之。比就寝,竟驰服横陈。王本买供使令,无他念;

然宛转相就,亦意不自持。已而童伏枕暗泣。问: “汝不愿乎?”曰:“不愿。”问:“不愿何以先就我?”曰:“吾父在时,所畜小奴数人,无不荐枕席。有初来愧拒者,辄加鞭笞曰:‘思买汝何为?愦愦乃尔! ’知奴事主人,分当如是;不知是则当捶楚。故不敢不自献也。”王蹶起推枕曰:“可畏哉!”急呼舟人鼓楫,一夜追及其母兄,以童还之,且赠以五十金。

意不自安,复于悯忠寺礼佛忏悔。梦伽蓝语曰:“汝作过改过在顷刻间,冥司尚未注籍,可无庸渎世尊也。”

作者:123lavender123 2009-3-8 22:08   回复此发言

船行一日无话,到了夜里,船家找了个渡口随便泊了。蒋公子吃罢了饭,就着烛火读了会书,觉得乏了,便叫文昌铺床理被准备歇息。却见那孩子铺罢了床上又在地上整了个铺盖,这是打算睡地铺了。

这孩子,知理。蒋公子很满意,不像小安总是抱怨着地上凉总想找机会往床上钻。又估摸着文昌个头小,又瘦弱,大约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于是慷慨的开了口,今天不用睡地上了,睡床上吧。

文昌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依稀有黄钟大吕在高唱,来了来了,狼来了。磨磨蹭蹭的爬上了床铺。又是一番心底挣扎,要不要自己脱衣服,这样主动些自己大概能少受些罪吧。公子只听得旁边悉悉索索一直不得安静,不耐烦之余低声呵斥,明天还要早早的上岸赶路,你还不赶紧睡觉,折腾什么?

文昌一僵,旋即明白过来。明天要赶路,所以要早起,所以要好好休息,所以今天晚上公子不用他侍候。长舒了一口气,悬了一天的心放了下来,沉沉睡去。

次日弃舟登岸,还有半日路程就能到家。本着“静修身,简养德”的祖训,蒋公子决定步行回家。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只看这孩子合心意了,却忘了问他的年纪,看那言行举止,未必有船家说的十五岁。

听到公子询问,文昌整理书箱的动作稍有停顿,略一思量,决定实话实说。人都卖给他了,难道能一辈子瞒着,再说岁数小点,淘气不懂事比较容易被原谅吧。

蒋公子叹了口气,果然如此,现在回去找舟子怕也早就跑了。何况这个孩子和他也算投缘,自己多担待些吧。拎了拎书箱,又看了眼那孩子的单薄样,将扇子收进袖袋,背起书箱,吩咐文昌拿紧了衣物包袱,上路!

只是蒋公子哪里出过这样大力?原先出门,都是小安一人挑个担子,就能装走所有行李,他少爷只需拿把折扇,游山玩水自然逍遥,如今肩上有如泰山一座,走出不过里数,就两腿开始发软。眼看心智动摇,急忙给自己打气。

文昌走着走着,就发现少爷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凑近了细听,生生吓了一跳。

却听蒋公子说道,阿成你要忍住,你是大人,不能欺负孩子,小孩子家吃不了苦。就他那小模样,恐怕一下就能压趴下了。这万一压的以后不长个头,出落个矬子,被嘲笑的还是阿成你。

文昌大惊,这晴天白日的,公子怎么就转到了这念头上去了,这压来压去的,居然还好意思讲出口,真是不知羞。想到这里不由得面上飞红,急忙退开一大步,离公子远远的。又转念一想,公子倒也好心,还知怜惜我年幼,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算不年幼。心下忐忑,终于还是问出声来,公子你说我现在年幼,却是多大才算长大成年啊?

蒋公子闻听,想了下小安,小安十六岁的时候就差不多不长个头了,他那时外出踏青扭伤了脚,小安背了他五里多路赶到医馆,也没喊过累。这孩子虽然瘦弱,到时候背个书箱还是没问题的吧。于是便答,现在你还小,少爷我体恤下人,不用你事事伺候,等到你十六岁生日过了,不管有无长进,都得撑起来当个称职的书童。别把现下当寻常。

文昌一想,虽然终究摆脱不了那个命,但至少这两三年可以安心度日了。自己父亲可从来没见过有如此好心。于是水汪汪的眼睛望向蒋公子,真心实意的说,公子,你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