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痞,感谢你对我有信心,不过一切谨慎为要,断不能低估敌手实力。」她微笑地轻吐白烟。
「百丈第二战,百丈的赤龙杵乃天地独有的神兵圣器,加上威力无穷的罗汉棍法,绝对能击败对方。」
「吾当全力以赴。」百丈逃襌义薄云天的应道,毫不推诿。
「第三战交由术界的高人先天舒佬……」
「够了、够了,老石头有几斤几两重自己清楚的很,不用褒。」舒石公不耐抢白,难掩眉宇锁忧。
「末後两战,当然就是苍穹和我了。」忆秋年分配完毕,一派的成竹在胸。「苍穹,你说呢?」
「苍穹。」
「老兄弟,你发什麽愣?」舒石公拿蒲扇在怔默的欲苍穹面前挥了挥。
「呃,我没意见。」欲苍穹返神。
「那事情就先这样说定了,七日後,决战封灵岛。」
事即议定,兄弟五人暂且放下严肃之态,如往常地閒聊话家常,然而此次的聚会,原本无话不谈的他们,却已隐有说不出口的瞒藏心思。
欲苍穹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应合,满脑子充斥著阴阳师的话--
我是在玩他,等我玩够了,就杀了他。
想玩我?该死的他!
「我说苍兄,你今天似乎特别安静哦。」忆秋年发现他的异状。
「我心里有点事。」他敛神坦言。
「不妨说出来,让兄弟们为你参详参详。」风凌韵提议,柔荑关切地覆上他的手背。
「小事,不烦你们为我多费心。」他摇了摇头,抽开手起身道别。「你们继续聊,我先告辞了,七日後见。」
「慢走。」风凌韵吐出一口浓浓的白烟,迷蒙了轻覆黑纱的容颜,谁都没瞧见,烟与黑纱後的美眸浮动伤怨的暗晦微光。
「兄弟,等我一下。」忆秋年追上,来到欲苍穹身边。
「还有什麽事吗?」
「这个嘛……」忆秋年抚了抚长须,欲言又止,考虑是否该不该说。
「兄弟之间有话直言,毋须顾虑。」
「几天前,我在路上瞄到你跟一个大美人走在一起,艳福不浅哦!」忆秋年话中藏话的探口风。
欲苍穹皱眉。「小痞,咱们做兄弟多久了,不用拐弯抹角。」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忆秋年正色,一改痞态。「你这次是认真的吗?」
一时默然,无言以对。
他从未想过对阴阳师是否认真这个问题,虽想毫不踟蹰的回答「不是」,但这二个字却梗在喉头,说不出口。
无我的他,生了犹豫之心。
自问,对阴阳师是认真的吗?
找不到确切答案,不由又懊又愠。
混帐东西,这有什麽好想的,他岂能对一个邪能妖魔动真感情?更何况这个妖魔还想玩弄他!
忆秋年见他面有恼色,小心翼翼的挑选说词用字再道:「苍穹,我绝对不会反对你和谁在一起,只是你现在这个的身份……嗯……有些敏感。」
「你放心,我晓得该怎麽做。」
「哎,我真的不希望你为难,更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忆秋年衷心道,拍拍他的肩膀。
欲苍穹的眼神沈凛,深邃难测。
「会为难、会受伤的人,不是我。」
当他回到他与阴阳师「爱的小窝」时,那鬼似的人早已邈去无踪,彷佛不曾出现过。
「苍穹,你回来啦!」阴阳师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怀抱。
欲苍穹稍怔了下,举臂回拥他。「没想到你会这麽想我。」
「想,当然想,想死你了!」他把脸埋入宽大暖厚的胸膛,深深吸吮那特有的阳光与沙尘的味道。
这是他的男人的味道呵。
鬼隐离开後,他被更深重的空虚包围,无处可逃。
蓦然,他开始强烈渴望欲苍穹的热烈拥抱,渴望他能填满这令他突感畏惧的寂寞。
初识七情六欲,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不想再克制对欲苍穹的感情,他想抛开一切、无所顾忌的爱他、拥抱他、独占他,即连他的兄弟都不允许拥有更多的他!
欲苍穹强抑内心的翻腾,逗弄地掐掐他的粉颊。「好啊,原来你是想我死呀。」
「你若死了,就能完全属於我了。」阴阳师盈盈粲笑。
「这麽说来,如果换成死的人是你,那麽我同样也能完全拥有你罗?」剑眉一扬,褐眸瞬掠精光,他刺探的问:「我走之後,你可有让其他人碰你?」
忆及他和鬼隐,一股妒怒之气直涌而上,火辣辣的灼烧他。
敏锐感觉欲苍穹由身体深处发出的危险气息,阴阳师收敛灿靥,放开他後退二步,离开他的臂弯。
「你为何摧动真气?想杀我?」回避问题,娇滴滴的女人之姿少了几许,多一分雄性男儿的戒慎观察。
假使真要打起来,就算爱上了,他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不,我现在还舍不得杀你。」欲苍穹神情莫测的微微一笑。「你知道吗?我这一生中最痛恨二件事,欺骗与背叛,尤其是我重视的人,更不能原谅。」
「我是你重视的人吗?」
「不是。」瞧得美丽的翦瞳微黯之时,他再轻道:「以另一方面而言,也算是,所以记住,绝对不要欺骗我,更不要背叛我。」
「哼,这句话才是我要说的。」美人娇嗔一睨,媚态重现横生,眼中蕴漾一丝欣喜,因著是他心中重视之人。
朱唇冶媚一勾,艳容凑近他,魅惑地喷吐迷香气息,多情而温柔的警告他:「欲苍穹,如果你负我,我会亲手挖出你的狼心狗肺吃掉。」
剑眉挑得更高。「很可惜,我没有狼心狗肺可以让你挖出来吃。」
「这里头不装狼心狗肺装什麽?」纤利指尖戳著他的胸口。
握住软嫩玉手,他露出闪闪发光的白牙,讽谑自讪的坏坏一笑。
「我再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忘心无我欲苍穹,是个没心没肺的大混球。」
第8章
人常说邪恶的妖魔擅长玩弄人心,然而人何嚐不是?
人不仅玩弄人的心,同时玩弄妖魔的心。
魔心较毒,抑或人心较狠?
总在激情时分,他几乎忘了,那人是如鸩之邪。
那人亦思不及,他是比鸩更狠绝的似蛊之人。
鸩与蛊都狠都毒,但无论再如何狠毒,毒不过由爱粹生的恨情毒,那藏在那人扇中的最毒,就织绘在虚假的浪与花之上。
是否愈不真实的美丽,愈能炫惑心神,诱人耽迷沈醉?
把这毒碾碎,和著鸩与蛊掺入浓烈醇酒。
乾杯。
他与那人笑著喝下,放任比蜜更甜的毒汁灼烧过肺,在胃里滚沸。
然後,用与爱同等力量的恨拥抱。
死紧的,要教双方都喘不过气来,直到麻痹漫延,透蚀四肢百骸,烙成永世洗刷不掉的原罪黥痕。
爱愈深,愈恨愈毒,愈拔脱不出情欲横流,只能纠缠著彼此,一步步催向万念俱灰的悲剧尽头……
※
这一夜,阴阳师奇异地睡得极沈,呼吸与心跳十分缓慢,宛若滨死。
这是阴阳同修後的过渡时期,功体最为脆弱,他不懂,明知他怀有杀害意图,为何还能安睡在他怀里?
欲苍穹瞅著毫无戒备的睡颜,在这种情况之下,要取其性命易比反掌,只要在雪白咽喉上轻轻一划,就成了,多麽简单迅速。
他没下手,他下床。
随手披了件外褂,步出浮斥靡郁甜香的屋舍,仰首眺望努力迈向圆满的明月。
月渐圆,百战决将在月满西楼的那日开始,时间无多了。
迟迟钟鼓初长夜。
耿耿星河欲曙天。
苍穹,你想如同自己的名字一样,渴望拥有整片天空吗?
不久前,倦极似地情人气若游丝的问他,惺忪的眸半启半閤,羽睫颤呀颤,还想挣扎清醒一会儿。
你渴望吗?他不答反问。
是的,我渴望完全独占天空。情人更紧密的搂著他,企图把二人的血肉搓合。苍穹,你知道吗?你身上有太阳和天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