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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在一起(33)

至于姜饼味道……似乎,挺不错。

克拉伦斯没有领会到这个笑话的深意,没有接话,只是打开信封,抽出一份文件和一张照片。

出乎意料,并非遗嘱,却是来自猎人公会的接受永久封存资料的批准书。这份永久封存的资料,就是亨利的遗嘱。

克拉伦斯的脸色就沉下来,视线扫向照片,那是他提前派去中国的人,想要在拿到遗嘱后,永绝后患的。杀手被绑在椅子上,胶带封着嘴,额头上被人用油性笔写着:surprise!!

简直是……贫民窟幼稚园的品味。

上官仁笑得友善:“海尼斯信任你,因为他跟我们不是一类人。可我不信任你,因为——尽管这相当令人厌恶——我们是一类人。”

克拉伦斯将文件单薄几张纸撕碎扔掉,深秋的风卷着碎片纷纷扬扬往坡度平缓的高尔夫球场吹去,蓝色眼珠仿佛深不可测的海洋,上官仁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极有魅力、也极有魄力的男人,再联想到自己还有小树,他忍不住感叹,迪斯雷利家的基因果然相当不错——这想法多多少少有些自恋的因素。

“你知道亨利的一半遗产意味着什么?”

上官仁笑容更加愉快,他放下空酒杯,站起身,扣上西装扣:“我当然知道,但问题的重点在于——海尼斯不知道。我以为你比我清楚,迪斯雷利先生,那个年轻人的存在,对你既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以后,他跟你毫无关系。你何必去纠缠?”

他认为这场对话已经结束了,温和地伸手与克拉伦斯作别:“放他走,还有就是,以后请多惠顾。”

克拉伦斯看着面前的手,手指修长有力,动作充满自信与强势,稍稍思考起身和他握手:“想不到恺撒先生还是个情圣。背地里这些努力,爱德华和海尼斯知道吗?”

上官仁大笑起来:“过奖过奖,没有迪斯雷利先生六年努力多。再说,海尼斯被你养成这样,除了我,还有谁能消受?现在让他出去玩玩而已。”

竟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被诅咒的情侣经过十五个小时飞行,降落在首都机场。

正是深冬,天色阴霾,冷气渗入股缝一般冰寒,连空气里仿佛都悬浮着阻碍视线的朦胧物体,从机场到市中心,一路上有无数落叶乔木或者常绿乔木,仿佛是技法拙劣的现代派绘画,以铅灰天空为背景,伸展着遒劲的、苍老的枝干。

交通指示牌全是蓝底白色的方块字,与其说亲切,不如说有种生硬的陌生感。云嘉树整整十年没有踏足过这块土地,此刻迷茫多过喜悦,因为时差的缘故,这一切像是做梦。

商务别克宽敞平稳,保镖马勇大叔坐在副驾上,偶尔从后视镜里观察。

段奕也察觉到了云嘉树的低沉情绪,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车厢里开着暖气,但他的手依然冰凉:“怎么了?”

云嘉树老老实实回答:“好像被剥光衣服扔到外星上。”

段奕失笑,掏出盒巧克力递给他:“我十七岁被扔去纽约读书时,也有这种感觉。你可比我好多了,当年老子孤身一人闯美帝,如今你还有我。”

云嘉树想说不一样。

他也是十二岁离开中国,去了遥远又陌生的地方,可那时候,他知道母亲在那里等他,尽管母亲一直被抑郁症困扰,甚至很多时候歇斯底里——但在那间小小的、简陋的布鲁克林公寓里,他的确是在母亲身边,度过了一些幸福的日子。

生日的时候,母亲用高筋面粉做的拙劣的刀削面,端午的时候,没有棕叶的千奇百怪口味版裸粽子,过年的时候,用鲭鱼和凤尾鱼罐头烧的连年有余汤。

但是那是他的家,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但是段奕并不是。

严格说来,他跟段奕认识不过半年而已,整个人生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匆匆忙忙,仿佛加了催化剂一样卯足劲地变化:离开克拉伦斯的掌控,辞职中止模特生涯,遭遇车祸、被人追杀、还见识了世界第一的猎人——可以说几乎连三观都被毁了一遍。

所以,到底是真的相爱,还是因为遭遇一系列特殊事件,从而产生的同甘共苦的好感?

如今他们就要开始像所有普通人一样,过平淡的日子,褪去那些“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设计师”跟“俊美神秘的名模”的光鲜外表,褪去那些同甘苦共患难的光环效应,彼此间的吸引力,还会不会存在?

云嘉树没有经验,一无所知,甚至不知所措。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看着段奕。

这个男人骄傲、自信、表面上漫不经心,实则温柔包容,正是黄昏时分,一缕温暖阳光斜斜照进车窗,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段奕笑起来,一瞬间,粲然生辉。

所以他只是说:“我知道。”然后捏了块巧克力放在口中,含量高达60%的可可脂在舌尖温润香浓地化开,辞职后最大的福利之一,就是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美食。

看看吧,他想,扭头看车窗外昏暗高大的建筑物滑过,看看吧。

段奕不知道他这些想法,只是兴奋地给他指点,这儿有个会所,一般人根本找不到门,回头带你来玩,那儿有家私房菜,两年前去过,厨子以前是个画家,味道相当不错,blabla,一直唠叨到车开进小区。

其实他平时也没这么多话,就是看着云嘉树表情有些不对,想想一个小青年,无依无靠,千里迢迢来这么一个陌生城市,连语言跟生活习惯都必须再次适应,忍不住就心下柔软,于是罗嗦起来,想安抚他的不安。

谁知对方却并不领情,一看车停下,头也不回下车了。

段奕也就讪讪闭嘴,跟着下车。

房子是段奕跟龙骁借的,他想好好买一套,但一时半会儿没挑中,又不愿意回家住,龙骁就把这套借给他,拿钥匙的时候心疼得要死:“老子辛辛苦苦找人设计装修,家具全是一样一样自己挑的,装好我自己都没住过,现在倒是便宜你了。”

段奕倒是一点不跟他客气,收了要是还理直气壮:“免费帮你烧炕,不谢我就算了,哪儿这么多废话。”

他跟云嘉树一人提着个小行李箱,在电梯里输入密码,上到十五楼。

龙骁几乎是拿布置新婚用房的热情来装修这屋子,洗练爽朗的北海风格,很是合段奕胃口。

云嘉树却皱皱眉:“太大了,外婆说过,两个人住太宽敞的屋子会镇不住。”

段奕整个身子埋进白色皮沙发里,舒适伸展四肢,一边脱风衣一边心不在焉:“行,回头一起去找合适的,先将就住几天吧,宝贝儿,过来陪我倒时差。”

“先洗澡,再去卧室。”云嘉树把风衣挂衣帽架上,弯腰去捞他,却反被段奕拽进怀里,男人跟冬眠的熊一样,蜷起身子把他勒在怀中,不一会儿呼吸就平稳起来。

云嘉树哭笑不得,抬手拨弄下他的头发,干脆也跟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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