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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光实色(25)

阿格从旁边蹭过来,也开始吃。四饼向旁边让让。

这个食盘本是阿格专用的,大概因为阿格有残疾,它的吃食比别的猫都好。且阿格自从粘上了四饼之后,四饼吃什么,它就吃什么。主人只得将它们两个的猫粮合在一起喂。

吃饱之后,四饼和阿格在阳台上打闹,阿格扑到四饼身上,一边用爪乱拨,一边轻轻咬四饼身上的毛,在地上滚来滚去。四饼这只成年猫还要陪小猫仔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有点不大好意思,抖了抖毛坐起身,低头舔舔阿格的脑袋和嘴边。阿格立刻再次扑过来,头在它身上蹭来蹭去。

其他的猫照例在一边看着。它们大约嫌弃阿格有残疾,都主动避让着它,但阿格很胆大,偶尔会跳到那只大白波斯猫的身边,玩它白毛蓬蓬的尾巴,那只猫只是眯着眼懒懒地趴着,有时会舔下阿格的脸。

不管天热天冷,阿格总拱在四饼身边睡觉,这好像已经成了它的一种习惯。

四饼也已经习惯了,它有时和阿格一起在阳台上晒太阳,有种日子会永远那么过下去的感觉。

4.

某天上午,家里来了客人,是个穿银色高跟鞋的女子,和女主人很亲热地谈笑。进屋之后立刻叫道:「呀,你们家好多猫!呀,这只白波斯真漂亮。」扑到沙发边,摸摸雪峦长长的毛,阿格正在沙发边扑着四饼滚来滚去。那女子看到它,立刻又惊呼起来,「呀,你家竟然还有只折耳!你养的名种猫不少嘛。」一把将阿格从四饼身上抱起来。搂在怀中爱不释手。「啊呀,好可爱好可爱,纯种的吧,呀呀,是公的,太好了,我亲戚家有只英短,是母猫,和你这只做达令怎么样?……」

讲着讲着。眼角的余光瞟了瞟蹲在地上的四饼,又啊了一声,声音透着紧张的颤音:「这只猫,这花脸公的母的?你怎么养了这么只丑猫。」

女主人说:「四饼是我捡的,公的,它很可爱,长得很有趣呀。」

银色高跟鞋女人长呼了一口气:「还好是公的,要它是母的和这只折耳玩那么亲热可惨了,保不准哪天生窝小杂毛出来。但也要注意点,怎么能将折耳和捡来的猫玩在一起,它身上有跳蚤传染病怎么办!」

四饼蹲在地上,那女子讲出的几个词在它身边绕来绕去,「名贵」、「折耳」、「母猫」、「丑猫」、「杂毛」……

「阿格当然很名贵啊,要不然主人怎么对它那么好。你以前没有听说过苏格兰折耳吗?」老爱卧着花瓶边的九贵懒洋洋地说。

它没有听说过。原来阿格的耳朵是名种的标志,只有它这只土猫看不出。

四饼沧桑地望着远方,坐在阳台上。阿格一凑过来,它就躲开。一开始阿格不明白为什么,仍然和平时一样总跟着它时刻想扑到它身上,它却立刻掉头就走。一来二去,阿格懵了,睁大眼睛呆呆地看它。然后小心翼翼地再试着凑过来,四饼立刻转身就走。

吃食的时候,四饼去和其他猫一起吃普通猫粮,阿格跟过来,它立刻又扭头走开,阿格回到自己的食盘边,恹恹地趴下。

5.

晚上,阿格蹲在沙发上向下望。四饼远远地找了个角落窝着,阿格不屈不挠地又靠过去,四饼转身再走,阿格低着头回到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趴下。

银色高跟鞋女人过几天又来了一次,这次穿的是红色高跟鞋,她抱着一只银色虎斑的短毛母猫,说要和阿格相亲。

家里都是公猫,因此大家对这只母猫都很有兴趣。探头探脑地观察。光泽油亮的毛皮,漂亮的大眼,高贵的仪态,非常标致。

四饼看了看,回过头去,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是个名贵的,反正跟它这种土猫不一样。

高跟鞋女人将银色虎斑放在阿格身边,虎斑小姐很开放,迈着优雅的小步主动靠近阿格。阿格满脸惊恐,连连后退。

女主人干笑说:「曼妮,我家阿格它还小,不到交女朋友的年纪啊,以后再说行吗?」

阿格退到壁柜旁,嗖地蹿剩壁柜的格架上,再也不下去。四饼发现它正求救似的看自己。和我有什么关系,四饼假装什么也没看到,扭头向墙壁趴下。身后忽然传来喵的一声招呼:「喂,这位帅哥,你看起来挺个性的。」

四饼一回头,那只虎斑小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它身后。四饼简短地说:「你是来和那只折耳相亲的吧,和我这种土猫说话会降低你的身份。」

虎斑小姐眯着眼道:「那还是个小孩子,我对小孩子没兴趣。我喜欢有个性的雄性,譬如你这种的。」向四饼又靠近了点,「不想和我多相处一下么?」

四饼继续简短地说:「你的爱好有点奇特,不过我对你没兴趣……」

虎斑小姐眼神锐利地看看它,正要再说些什么,高跟鞋女人忽然一声尖呼:「哎呀,这只土猫在勾引我家英短!」一股风地过来。迅速拎起虎斑小姐,迅速离去。四饼呼了口气,壁柜格上那双亮亮的褐色眼睛还在望着它。四饼继续假装没看见,面向墙角盘卧。

6.

阿格不吃饭了。

四饼见它就躲的那几天。它就吃的很少。那天高跟鞋女人带着虎斑小姐离开后,它开始彻底不吃了。

女主人急得团团转,拿各种吃食哄它,它就是不吃,病恹恹的卧着。男主人站在一旁喝茶:「你朋友带来的母猫太生猛,吓到它了。」

女主人抱它去看病。医生说什么病都没有。打了针营养针,又让抱回来了。

男主人抱着双臂说:「女性恐惧症啊,它这辈子可能会变成一只断背猫。」

女主人含着眼泪说:「去,这个时候你还耍贫。阿格阿格你吃东西吧。对了,这几天四饼都没和它一起睡,也没和它一起吃东西,是不是闹别扭了?以前四饼吃什么它就吃什么。」于是拿了一盘猫粮,放在四饼身边,再抱着阿格凑过来。

四饼看了看那盘猫粮,阿格在偷偷看它。四饼被看得身上像钻了跳蚤一样,伸头嗅了嗅那盘猫粮,阿格忽然探出身子,用嘴碰了碰猫粮碟子,女主人兴奋地叫起来:「吃了,阿格要吃饭了!」

四饼扭回头去,起身走开。阿格哀伤地看了看它,立刻也缩回身,闭上眼,对猫食盘看也不看了。

女主人立刻又着急起来:「怎么又不吃了!」再连声哄来哄去,阿格连眼也没睁过。

女主人用面巾纸捂着脸在客厅里哭了很长时间:「……阿格再不吃饭。饿死了怎么办,呜吗呜呜……」

四饼假装不经意地向小沙发那里看了一眼,阿格瘦了很多,毛色暗淡无光。静静闭着眼卧着。忽然,阿格睁开眼睛,幽怨地望着四饼。四饼刚想扭头,阿格又闭上眼,主动扭身将头转开。四饼看着它脊背上微微起伏的银灰深纹皮毛,情不自禁地呆了呆。

半夜,四饼蹑手蹑脚地靠近小沙发,跳了上去。垫子上的阿格一动不动,四饼觉得有种莫名的恐慌,急忙用鼻子碰了碰阿格的身子。还好,是温暖的,微微有些伴随呼吸的起伏,四饼松了口气。

阿格动了动。慢慢抬起头。一双眼睛在夜色中看着四饼,很亮。

四饼低头,将下午藏起来的一根火腿肠放在它身边。

阿格低头看了看火腿肠。然后仍继续望着四饼。四饼觉得心中有种像之前皮肉上被人打过一样的感觉,刺刺的疼痛。低头说:「我,我是只主人捡来的土猫,不配和你这样的猫在一起,说不定会有传染病。还有……」

阿格沉默地依偎到它身边,头在它身上来回地蹭,微弱地喵了一声。

四饼终于按捺不住,舔舔阿格耳边的绒毛。

阿格咕咕地蹭着四饼,扑到它身上。

「嗯?怎么吃饭了?」男主人面露些微的惊讶,看阿格蹲在四饼身边,狼吞虎咽地将盘子里的猫粮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