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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龙(20)

☆、仰首云端。

沉迹等到余飞琪走了之后就跑到龙铺上看着策添,只看着那人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和仿佛疼得厉害而紧紧抓着床单的双手。觉得自己身体上不知道的哪处也慢慢裂开了一样。沉迹小心翼翼的,像余飞琪一样掀开了策添的被子,看着上面斑斑的血迹,和策添半衣果的上身,没理由的心慌了一下。

犹豫着,他拿起手帕,帮策添擦了擦额角涌出的细密的汗。

然而刚刚触碰他,沉迹仿佛预想到了什么一样,手突然抖了一下。

然后,出乎意料的。

策添他,慢慢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也许疼痛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原本大而圆的眼睛半睁着,有隐隐的水光。

沉迹的心猛地一跳,莫名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策添愣愣的看着沉迹,张开口还没说什么,眼泪突然就留下来了。

“……痛……我好痛……”

说着,面部的表情明明还没有改变,泪水却汹涌而来。

这与心理无关,只是单纯的痛,痛得无法抑制眼泪。

沉迹默默地帮他擦眼泪,小声安慰道:“策添,这是你的‘天赋’,你所需要的点亮的天灯。”

有多少年没被人叫过策添这个名字了。

只有殿下,太子,后来的陛下,皇帝。

而策添这个名字,多久没被人叫过了。策添仔细想着沉迹话语中的意思。

看着剑士的脸,慢慢的回想着今天遇到的事情。

突然地,胸口越发的疼痛,而策添已经没有力气叫喊哭泣,只能默默咬着嘴唇,泪水如同雨下。

策添闭上眼睛忍受着,就快要受不了一样。光是痛还觉得好受,偏偏裂开的地方仿佛正在恢复,带着麻痒的感觉,而过于疼痛也不敢伸手去挠,伤口流出血,又因为躺着的原因重新流回去,难受的简直想让策添死去。

疼痛太消耗力气。

就在他差点昏过去的时候,沉迹说道:“你痛吗?”

“……”策添勉强睁开眼睛,点点头。

“既然这样,你咬着我。”沉迹伸出手指,放到策添的唇边,解释道。“你的嘴唇流血了。”

策添下意识的松开口,只觉得有腥甜的液体溜进来,缓缓地说道:“我……口……口渴……”

连着一天没有进食进水,策添的嘴唇开始干裂,等到沉迹把水杯端给他的时候,策添居然又昏迷过去了。

沉迹看了看他紧阖着的眼,无奈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给他喝水。低头看了看他还在流血的伤口,什么都突然软了。

他拿起勺子,慢慢的哺给他喝。

手小心的掰开他的嘴,喝了半杯有余,门突然被推开了。

沉迹向后面看看,原来是余飞琪,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这会儿居然赶回来了。稍微调整着呼吸问道:“陛下怎么样?”

“刚才

醒过来了。不过现在又昏迷了。”

余飞琪喘息着走到策添身边,掀开看了看伤口,放心了下来。

“这会儿已经开始愈合了,虽说伤口很深,但是大概明天就可以恢复。”

沉迹点了点头,只觉得帝王的心脏非常神奇,神奇到有点别扭的程度。

等余飞琪的呼吸平稳了,就问沉迹道:“刚才有没有别人来这里?”

沉迹摇了摇头,反问道:“怎么了?”

余飞琪也不回答,只是低着头,蹙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喃喃道:“没有人?怎么可能……”

“你觉得要来什么人?”

余飞琪干脆说:“就是今天回国的,‘御风将军’。”

沉迹当然也听过这个名号,皱眉问道:“项毁意?他来这里干什么?”

“他不来这里去哪里?我刚才回到祭司府,没有看到他啊。”

“客栈什么的不是都可以吗……”

余飞琪微微愣住,随后点点头:“也是,我多虑了。”

沉迹也不多问,整个金銮殿都寂静无声的。余飞琪走到策添旁边愣愣的看着,也不知道低头思考着什么,正当觉得累的昏昏欲睡的时候,宫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沉迹蹙眉站起身来。金城之内,除太子外皆不可策马过宫,而策添并没有子嗣,听着马蹄声,来者定不是善人。

那马蹄声并不急促,却显得异常有力,不紧不慢的靠近,旁边的侍卫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通报,寂静的宫内马蹄声显得越发响亮,让人有一种来者是从天外飞过来的仙人的错觉。

然而定然不是仙人。因为那马走到金銮殿的时候,大声的喘着粗气,停了下来,随后有人下马,缓慢的走近。

余飞琪瞬间都不能呼吸。

有人轻轻敲了下门,却什么也没说。沉迹自觉古怪,拿起长剑走过去想要打开门,余飞琪伸手拦住他。

“慢着。”余飞琪突然浅浅笑了笑,“我来吧。”

余飞琪已经知道是谁了。他已经知道了。

他回来了。

余飞琪的脚都开始发抖,顺了顺呼吸,开了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开门的瞬间,天空硬硬的劈了一道闪电,等门打开的时候,有暴雨倾盆而下。映着来者的脸苍白。

剑眉上挑,鬓角飞扬,墨黑的长发被风微微吹起。

唇红齿白,眉目若画。

余飞琪看着他,强忍着没有去靠近他,只是张开嘴,颤声说道:“项——项毁意……”

☆、仰首云端。

项毁意。

三年后再次见面,少去了当初离开时撕心裂肺的痛。余飞琪本以为再次相见时会更热烈,然而项毁意却显得很冷淡。装作没看到余飞琪扬起的眉,径直走到屋内,低声说了句什么。

帝王。

转眼看看门边脸色变得苍白的人,内心一阵动荡。余飞琪,我没想到,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成为他人的臣子,与我分隔千万里,如同陌人。

于是项毁意脊骨笔直地跪了下去,暗声说道:“臣——项毁意,见过陛下。”

也知道策添不能回答,于是继续说:“既然帝王已经熟睡,那臣就先告辞了。”

沉迹从边上看到项毁意也没有想要做出别的事情,把剑收起来,坐到桌子边默不作声。

余飞琪愣愣的站在门边,对于项毁意的冷淡有点诧异,不敢置信一般,睁大眼睛看着项毁意。

项毁意任由他看着,缓慢而坚定地走过去,如同附海而过,发丝飞扬,宛若神祇。

缓慢的、坚定的,从余飞琪身边。

擦肩而过。

余飞琪的张开嘴,嘴唇抖了抖,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背对着项毁意,听他上马的声音,胸口有什么重重坠着的东西,‘咚’的一声落地。

短短的夜间来访,不足片刻,现在居然走了。沉迹看着余飞琪反常的脸色也不多问,走进房间,将两个人单独留下。

项毁意只是坐在马上,却也不赶马走,看着余飞琪越加苍白的脸色,蹙紧了眉。

余飞琪将手握成拳,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流动,却还是紧紧地闭上眼睛,后又睁开,走到那高大的战马前面。

‘逐风’猛的嘶吼一声,扬起前蹄。余飞琪却也不躲避,只是看着马上的人。

手甚至还抓桩逐风’的鬃毛,似乎是不想让战马跑开。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项毁意提起马鞍,转了个身不让‘逐风’踢到余飞琪,一瞬间有一种要转头离开的感觉,余飞琪急忙说了一声:“且慢!”

听了这话,项毁意居高临下的看着余飞琪,本来也是不想走的,这下子更能看看余飞琪想说什么了。

余飞琪却也不快说,嘴唇颤抖着,然后咬紧了牙关。半晌。

“项毁意。”余飞琪大声的说着,有点歇斯底里的错觉,“这三年!这三年——”

“……”

余飞琪冲到马前,伸手拦住不安的想要向前拱动的战马,双手大张,看着项毁意蹙紧着的眉毛,紧紧合着眼睛,浑身颤抖,继续说道:“这三年来,你可有一点——你可有想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