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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龙(5)

“……呵。”见此状,余飞琪闭紧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他的相貌本身就是庄严无比,这一正经的样子,更是煞得人心。

很快整只手指都变为淡淡的金色。策添心口狂跳,正当以为会出大水之时,云消雾散。

风,停。

策添听到鸟鸣时,慢慢睁开了眼睛。动了动头。刚才那一瞬,竟有一种要死了般的错觉。他又挪动了一下手指,发现周围没有潮湿感,就站起来,看不到余飞琪的行动,等了一会儿,干脆跑到神坛上,见到对方单膝跪在地上,左手覆盖在还在闪光的右手手腕上,不知在干什么。

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余飞琪?”

对方闷闷的恩了一声,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回了句:“陛下。”

陛下?

策添被吓到一般,左右观看,却发现神坛中只有自己一人,怀疑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

余飞琪点了点头。

陛下,只有臣子称呼帝王的时候才有的称号。

策添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死刑犯突然迎来了大赦天下的太平时刻,长久以来的梦想成真时,竟觉的快的可怕,让谁都受不了。他也一样。呆呆的咧开嘴,‘啧’了一声,又‘嘿’了一声。

余飞琪皱眉,又提醒道:“陛下!”

“啊?”他恍然大悟,惊醒一般的拍了一下手,几乎跳起来:“在在在。”

余飞琪叹气,决心不计较这个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少年,背对着他跪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策添向前走了一步,随意瞅了一眼,居然发现对方的右手只剩下一个透明的轮廓,上面的骨肉都没有了。不由大惊,询问。

“没什么。”对方不在意的接口,又喃喃的解释到:“所谓的祭祀就是将祭司的右手以特殊的方式传到王的身体里,来表示祭司对王忠贞的信仰,幂琨国世世代代帝王和祭司都是如此,这也是我这三年不同意你上任,你便无法成为国王的原因。”

策添心里一阵恶心,四处摸摸,幸而没多长出一只手来,才微微放心,看上去,余飞琪的手只是融进身体里,没长出来。

“……可是好生奇怪。”余飞琪摸了摸支离破碎的残骸,自言自语到:“我的手应该再生才对……怎么……?”他顿了一下,仿佛在思索,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不对……还缺一个人!”

说罢不顾右手消失不见得恐

怖,余飞琪快速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说:“如果可以,请陛下将所有人叫回来,召集在一起。”

策添的脸抽搐了一下,有些弄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但对方的表情严肃的却也不像可以拒绝的样子。

“……本殿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要是回宫了的话就不好叫了,还不如明早时说。”

余飞琪踱了几步,后也点点头。

“那好,明早就开始登基仪式,后定要立刻召开早朝。”

看着策添因为不敢相信而睁大的眼睛,余飞琪又补充道:“……许是有些僭越,但臣希望从明天开始,您的自称变为‘朕’。”

标志着旧统治者统治的结束和新统治者接管权力开始的登基大典,是幂琨国最为盛大的典礼。然而因为被余飞琪认可,策添心中居然一点都不害怕明日的典礼。

幂琨国的都城定在郛篁,此地原产料丰富且易守难攻,尤其是此处居民云集,到处呈现生气。

策添在子夜时就被叫醒,后被众多繁琐的礼节困扰的没有一丝睡意。礼成之前穿的是一件黑色嵌龙的常服,到达神坛时不可乘坐轿椅,偏偏神坛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瀑布,纷飞的水滴溅湿了常服,但是大太监却没在意的样子,堂堂帝王居然穿着湿了的衣服,如此荒谬。

在慌乱之时,见到余飞琪才稍微安心。

眼前的人明明没比自己大多少,却仿佛继承了前任祭司全部的经历,此刻不慌不忙,见到策添,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的跪下,头不失尊贵的垂下,高呼:“臣——余飞琪叩见陛下,愿陛下龙体金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刻策添居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脑里出现的竟是三年前这人鄙视的眼光,过了一会儿,策添闭上眼睛,淡淡挥袖:礼过。

旁边的太监咳了一声,他连忙说道:“快快请起。”

余飞琪也不在意,帝王的礼仪需要登基后慢慢学习,此刻的策添还只当自己是太子罢了,看到策添身上湿了的常服也不惊讶,起身开口:“文武百官都已在神坛外长跪,有些大臣身体不好,等陛下做完仪式和祷告请到神坛外面去,到时臣会告诉您如何去做。”

不知道为什么心立刻就平静下来,跟随着余飞琪走向神坛。默默地数了一下,通向神坛的阶梯总共有五百多个,全部由汉白玉建成,祭司登上后连呼吸都没有变化,高处的风有些猛烈,策添走向王座,只觉得脚步沉重的几乎迈不开。余飞琪耐心的等到他走在王座前,上面工整的摆放着先祖的牌位,全是由纯金和翡翠镶嵌而成,面对如此飓风丝毫不动。

策添愣愣的看着,踟蹰不决。

余飞琪高声道:“……是日,早,遣官告天地宗社。皇帝具孝服告几筵。”

声势浩大,响彻整个祭坛。

没等策添反应,祭司府的侍女端上盘装的金黄色龙袍,祭司拿起将其拿起披到策添身上,面对牌位跪下:“至时,鸣钟鼓,皇帝衮服御神坛。”

拉着策添对牌位磕了三个头,上香。后站起身拍拍土,把策添身上的衣服整理好,走下神坛。策添有一阵茫然,如此简单的步骤,自己居然爬了三年才爬上来,想笑,不知是苦笑,亦或是兴奋。

此刻才发现原本寂静的神坛居然汇集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似是都想看看这个冷落了三年的太子,还有人小声谈论。

“这就是容妃娘娘的皇子吗……看起来很平凡啊。”

“可不是……人不可貌相啊……”

“嘘...小声点!余祭司耳朵很好。”然后就心虚的低下头,仿佛这样就不是自己说出的话。

余飞琪淡淡的看了一眼人群,清了清嗓子,说道:“幂琨国第十六任太子策添,于本日午时礼成,见证为臣——余飞琪。帝王的荣耀时刻,请诸位保持肃静!”

人群霎时安静了一刻,后全体沸腾。模模糊糊可以听到人群追随的喊着——“帝王荣耀!”

——“幂琨永存!”

太子想,也许余飞琪就是要的这个效果。

在神坛外的广场甬道上,左右整齐跪着的就是三年无主的文武官员,在中,甚至看到原本自己非常害怕的太傅,此刻,也恭恭敬敬的弓服在此处。

策添心中不知道突然生出来的情感是什么,只是悄悄地挺直了腰,迎着风站立,连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有些凌乱,嘴角却是上扬的。

余飞琪不言语的走下神坛,在左边的广场上恭恭敬敬的跪下,将身躯如同文武百官一般匍匐在地上,等到几乎与地平行的时候,才慢吞吞动弹,如同一个垂暮的老者。

即使是最卑微的动作,他的一举一动也都充斥着贵族之气,那是真心的膜拜着自己的帝王,没有一丝不敬之意。

年轻的帝王此刻突然觉得一阵风刮过来,即使不是真的,就连发丝都没有飘动——但心脏都觉得颤栗了一下。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世界吗,君临天下的王者霸权,九国齐鸣,百家争贺,当心底的情绪再也无法忍住,激烈的汹涌而出时,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像个男人,像个君主,大声呵道:“幂琨重世,吾王,宵衣旰食;吾臣,陟罚臧否;吾民,大赦天下!”

新王猛地睁开

双眼,站得高也看得远,仿佛生下来之时所走过的每一个角落都尽收眼底。一瞬间,他眼底无比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