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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1544)

桂夫人心中明镜似的,早已有数了:“这事儿你们不必多言了。亲事既然已经定下,老二又乐意迎娶,就这么办吧。许家不好,早些把姑娘娶进门就是,往后也不必跟许家多来往。我只求老二身边能有人服侍,也能早日生儿育女,旁的事都在其次。横竖在我们桂家,老二媳妇始终就只有一个人,谁都不可能越过她去!”

桂大奶奶心里虽然有些醋意,但她没打算跟死人计较,便顺从地笑道:“既然母亲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早些给二叔娶了人回来,全家人都能早日安心。”

桂夫人点点头,又道:“老二媳妇娘家那边,你亲自走一趟,把话说清楚了,让他们心里别留下疙瘩。这新人娶回来,将来也是要唤老二媳妇一声母亲的,老二媳妇的香火,也还得靠他来供奉呢。不管将来如何,老二心里的岳家也只有他们而已,许家老实倒还罢了,不老实,就让老爷把人远远地调开,省得成天在那里碍眼!”

桂大奶奶笑着应了,立刻就与婆婆商量起给桂二奶奶娘家人要准备些什么上门礼物来。

许家长房哪里知道桂家人是这个打算?他们还在忙活着为许岫准备嫁妆呢。怎么说也是联姻权臣,即使是嫁作填房,也不能太寒酸了。许大奶奶心里甚至还存着让女儿压过元配的想法,悄悄儿打听得桂二奶奶当日嫁进桂家时的嫁妆数量,想要搞事。只是许家分过一次家,如今家底也比不得从前了。许大奶奶又更看重儿子,不舍得拿那些可以传家的藏书、字画、古董之类的给女儿撑场面,便索性多采买些各色绸缎绫罗、绣品,又把家里从前从许氏那里得的一些贵重却不实用的摆设给添上了,诸如珊瑚盆景之类的,既不实用,又不是如今的许家能用得了的,原本打算日后可以拿来送礼,如今先拿给女儿使吧。

不过嫁妆单子事先是要送到桂家去的,桂家次日就把单子打了回来,要求把新娘子的嫁妆抬数压制在一定的数量之内,比桂二奶奶低了一个档次。

那传话的婆子态度还有些硬,几乎是在明说,桂家是书香名门,不习惯暴发户的作风,进门的新媳妇,陪嫁宁可多些书本字画,也没有拿黄白之物充场面的道理。

许家也是世代书香,一直自认是名门望族,在京城为官的时日比桂家更久,没想到还会被桂家人这般打脸。许大奶奶面上臊得慌,许大爷便一直抱怨她,何必非要在这种事上出风头?许岫既然是要嫁过去做继室,一开始就摆出这副恨不得压过元配去的态度,就不怕婆家人误会么?在生下儿子之前,许岫无论如何都要摆出低调柔顺知礼的态度来。毕竟她是仗着生得有几分象桂二奶奶,才得到这门亲事的。万一惹得桂二公子生气,就算在嫁妆上把桂二奶奶比下去了,又有什么用?!

得不偿失,轻重不分!许大爷毫不客气地把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许大奶奶郁闷地将嫁妆单子改了,删减了一些贵重摆设,衣料倒是没减,只是添了些藏书和古董,心里疼得很。给女儿的东西,跟留给儿子的不一样。东西陪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除非女儿一辈子无儿无女,否则怎么也回不到许家手上的。可许岫怎么可能一辈子都无儿女呢?这拿的都是原属于儿子许峥的财产呀!

许大奶奶叹气着,挑挑剔剔地重新拟着女儿的嫁妆单子,既怕送走了真正珍贵的东西,又怕东西太差了,会让女儿在夫家抬不起头来,纠结万分,左右迟疑。

她心里想,若不是为了丈夫儿子的前程,还有女儿的颜面,她是绝不会这么忍气吞声的!但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坚持到底了。吃点小亏,就当是为了将来能得到更大的回报吧!只要许峥日后前程光明,失去的东西,终有一日能得回更好的!

许大奶奶这么想着,心里总算好过了些。她认真地重新写下女儿的嫁妆单子。而侍立在一旁的许峥之妻鲁氏,面无表情地替她磨着墨,双眼闪过一丝嘲讽之意。

第六百六十八章 立功

许氏在吐完血两天后,又一次支撑了过来。

不过她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接连吐血受气,也十分伤元气,就算能正常说话,神智也清醒,终究还是大不如前了。她看起来气色比先前更差了几分,面色间带着青白,嘴唇更是没了血色,说话有气无力地,每句话都要咳上几声,才能说完。她一天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之中。据太医说,这是为了让她能稍稍补充元气。

秦仲海看到母亲这个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哪怕他原本对许氏还有许多怨言,如今也都消散得差不多了。母亲一心为许家操心,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就连许家人,都不愿意领她的情,可以说,她这几十年的苦心,几乎都白费了。对于失败又狼狈的母亲,秦仲海觉得自己没必要计较太多了,倒是对许氏温柔了许多,私底下也常常嘱咐妻子姚氏,不要总是对婆婆说些气人的话,倘若不想看到婆婆高兴的模样,宁可少见她一些,让小辈们多来给许氏请安,哄她高兴就是了。

姚氏心里不以为然得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许氏接连吐血,病情加重,并不真是什么好事。若只是气得她心里难受,倒还罢了,就怕她吐着吐着,把血都吐光了,一朝命丧,丈夫与儿子都要守孝。儿子秦简即将要考恩科,若是顺利高中,就要选官了。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怎么能让许氏死在这时候,连累了儿孙?当初许峥就是因为许大夫人忽然病逝,才不得不为了守孝错过春闱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同龄的官家子弟们考取功名。姚氏绝对不能容许自己的宝贝儿子也走上许峥的老路,尽管心里不甘不愿,但还是收敛了一下对婆婆许氏的刻薄态度。宁可眼不见为净,也不再动不动就说话气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姚氏没有再捣乱的关系,又或是孙子孙女们的孝心真个令许氏开怀了,她的病情慢慢地稳定了下来。虽然好不起来,但至少没有再加重了。但她的心情却始终是郁郁的。许家长房的侄儿侄媳忽然好象脑后长了反骨一般,不再听从她的教导,就连许峥、许岫也没有再来向她请安,这让她心里难受至极。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娘家的晚辈亲人们抛弃了。她为许家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他们怎么能抛弃她呢?!

在秦简与余心兰一起来探望她的时候,许氏暗地里拉住了余心兰的袖子,小声对大孙媳妇道:“好孩子,你也是认得我侄孙女儿岫姐儿的吧?她如今定了亲事,我只听说婚期定得紧,就在二月里。不知道你可晓得是在哪一天?”

余心兰看了看刚刚走出暖阁的丈夫秦简的背影,不动声色地回答:“是,回祖母的话,桂家二公子与许大姑娘的婚期,好象是在二月中旬的时候,过了百花生日便是了。”

许氏怔了一怔:“怎会这样急?那时候正值春闱吧?说不定连峥哥儿都不方便给妹妹送嫁。”

余心兰微笑道:“祖母不必担心,今年正月天儿冷,连着下了几场大雪。据钦天监的人说,二月初可能还要下大雪。朝廷担心依照往年的日子举行会试,若是遇上大雪的话,应试的举子可能会受不住,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辜负了新君开恩科,惠及天下才子,广择人才的好意?因此这一科会试的日子往后推了,推到二月下旬,比往年要晚上半个月,倒是正正好,能让许大公子赶上自己妹妹的婚礼。”

许氏闻言,方才稍稍放心了些,但她对桂家这门亲事,还是不太满意的:“即使会试日期推后了,桂家定的日子也太过仓促。这哪里是正经做亲的态度?分明没把许家放在心上呢。哪怕是续娶,也太过了些。峥哥儿岫姐儿的父母真是糊涂了,一心盼着要攀亲,事事退让,却反而让亲家看轻了许家。这对岫姐儿能有什么好处?她嫁过去了,辛苦的日子恐怕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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