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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之上(90)+番外

朕不知道他是有自信不会被更多的人发现,还是保证发生类似之事后他不会再做隐瞒。但无论如何,除了阿姊,朕想不出有比雍蒙更麻烦的知情者。“小心驶得万年船。”朕不由嘀咕了一句。

谢镜愚深以为然地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转头看了看窗。“陛下打算何时动身?”他问,“陛下已经到臣府上一整夜,臣担心……”

他可能想说朕该回宫了,但朕听出了他话语里隐藏的不舍。今日中秋,天下团圆,可他孤家寡人,而且已经这样过了十五年……

“出都出来了,等入夜再回去。”朕不假思索地道,话出口才想到要找个好借口顶住。不然万一明天大臣们知道,这事儿就不好解释了。

谢镜愚立即露出了惊喜的神情。可不过片刻,他就回了神。“然而……”

“没什么然而。”朕抬起手,几乎粗鲁地阻止他继续反对。“朕是天子,朕说了算!”

谢镜愚在朕掌下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似乎确定了朕的不容置疑,他不自觉地弯起眼,一个火烫的吻随即烙在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撒起糖来我自己都怕╮( ̄▽ ̄")╭

第75章

左右无事, 朕又拉着谢镜愚补了个回笼觉。虽然被褥换过一套,其上仍旧残留有极淡的松烟墨香, 宁心效果简直比什么降香黄檀都强, 朕几乎沾枕就睡。等午后醒来,朕真正神清气爽,身上的酸软感也少了一些, 便要出去走走。

谢镜愚自然没有异议。因为两人都错过了午膳,他先叫人准备吃食。等到了花园亭中,朕立刻就注意到,桌上杯盘中全是些口味清淡、容易消食的东西。再想想之前的粥……

朕抖了抖袍角,率先入座。“谢相真是费心了。”

谢镜愚跟着坐下来, 闻言一愣,而后才注意到朕在说什么。“这本就是臣该做的。”他可能想到了一些白日不该想的地方, 脸颊又有点发红。

朕瞧着好笑, 但不打算戳穿。“晨起你怎么和底下人说的?朕赖床么?”朕随口问,而后给自己夹了块奶皮子。

“当然不是,”谢镜愚道,跟着就把奶皮碟往朕的方向推了推, “臣不说,根本没人敢问。”

朕一想也是。奶皮子进嘴后,朕就不再说话,转而思考起今日该用什么借口。不消片刻, 朕就发现,这事儿根本毫无难度, 借口都是现成的——雍蒙和谢镜愚翻脸,朕说朕出宫是为了调停他俩不就成了?

后顾之忧解决,朕顿时有了胃口。不一会儿,吃食就风卷残云般地消失了。此时日头还没怎么西斜,两人商量了一句,便在回廊里散步消食,等差不多之后再回到亭中闲聊。虽说朕一个皇帝,他一个宰相,闲聊免不了要提朝中事务;但也许是对象不同,气氛相当轻松。

等到天色擦黑,朕还有些意犹未尽。至于谢镜愚,估计也是如此。但这人永远把为臣的本分悬在脑袋顶上,即便违心也要提醒朕:“陛下,酉时过正了。”

朕挑眉,故意道:“怎么,谢相还差朕一顿晚膳不成?”

“当然不是。”谢镜愚立即摇头,“臣早就让人备下了。”

听他承认,朕似笑非笑地望了过去。既然如此,还要赶朕回宫?果然是违心之举吧?

虽然朕没说出口,但谢镜愚肯定知道朕的意思,因为他稍稍撇过头,不敢直视朕的眼睛。“臣不过是……”他似乎想为自己辩解,支支吾吾半天,却没说出什么来。

瞧他窘迫的样儿,朕扑哧一乐。“得了,晚膳到底在哪儿呢?”

七请八催才有一顿如午后那般清淡的饭菜,朕打从心底里觉得这事儿绝对不能传出去,不然朕英明神武的形象肯定毁了。故而,等到盘中差不多见底时,朕开口道:“今日之事,朕已经想妥了。若是今后有人问起,你便告诉他们,今日你被朕狠狠训了一顿。”

这与事实的出入何止十万八千里,谢镜愚微微睁大眼睛。但他脑筋转得快,一会儿就反应过来:“因为臣与魏王殿下起了争执?”

朕点点头。此中缘由不能公之于众,朕表面上只能做出各打八十大板的样子,把事情按下去。“朕估计,昨日朕撂下那样的话,即便魏王脾气再好,在宴上也免不了被顺王等人看出不同寻常。既然他如此,你也免不了。”

谢镜愚想了想。“那臣的假……”

“估计就会被其他人当成面壁思过。”朕接口道,“这回委屈你了。”

谢镜愚果不其然地摇头。“如此确实最好,臣不委屈。”稍稍停顿后,他又问:“但这样做,就要魏王殿下也配合。”

“你自己都说了,魏王识得进退。”朕轻嗤一声,“朕不信他能上赶着做送命的事情。”

“话确实是这样说,然而……”谢镜愚轻声道,还是有点犹疑。

朕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于公的角度,他帮雍蒙说话;于私的角度,他还是拈酸吃醋更多罢?“他没戏。”朕只说了三个字,再言简意赅不过——

以前没可能,现在没可能,将来更不可能!

亭中随即静默下来。谢镜愚深深望着朕,半晌没有动静。等他再出声时,却伸手探向桌上酒壶,斟出两杯清酒。“臣敬陛下。”

朕低头瞄了瞄朕面前的那杯酒。“谢相这么说也太敷衍了,”朕故意挑剔他,“贺词呢?”

谢镜愚却没被难住。“臣敬陛下偷得浮生半日闲,”他眨了眨眼,“陛下以为如何?”

偷得浮生半日闲……朕想了想,发现朕好像确实从没度过如此舒适、堪称闲散的一日,便端起酒杯。“不是半日,是一日才对。”

这种时候,谢镜愚当然不会和朕犟嘴。“陛下说一日便是一日。”他微微笑了。

一杯酒液下肚,朕随即给两人再次斟满。“朕也敬谢相一杯。”

“那臣也要问,陛下的贺词呢?”谢镜愚有样学样,不举酒杯。

朕不由哼笑一声。刚刚朕用过的招数,朕自己难道还能不防备么?“朕敬谢相——”朕蓄意把尾音拉得极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谢镜愚愣住,显然没想到朕后头有这句等着他,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好半天,他才喃喃吐出一句宛如气声的话:“陛下,这是……”

朕知道他没说完的部分是什么——他不见得想不到朕说的,但他绝不会这么要求;等朕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又觉得这承诺是天大的恩赐。“谢相再不举杯,朕可就举不住了。”

如梦初醒般,谢镜愚终于反应过来。两只晶莹剔透的白玉杯轻轻相碰,清亮得不像是盛了酒,而像是盛满了最明朗的团圆月。

**

虽然朕和谢镜愚提起的时候保证雍蒙一定会识相地配合,但朕心里只有一点底。雍蒙这人向来弯弯绕多,这次也是一样;万一他真豁出面子,那两边都不好办。朕回到宫里,不得花了半夜工夫想对策。

然而,朕做好了各种准备,事情发展却不如朕所料——

第二日上朝时,朕没等来雍蒙,只等来了一纸假条。里头寥寥数字,写明自己突发急病,故而向朕告假。

朕认得出那确实是雍蒙的字,也能发现写字之人笔下虚软无力,似乎真病了。

但这不是开玩笑么?朕前脚发火,他后脚生病,这也太巧合了吧?

更巧合的是谢镜愚也请了病假。两边撞一块儿,给雍蒙捎假条的雍至脸色都不对了。“前日陛下设宴,魏王回府时不意着了凉,昨日便卧床不起。臣已去看过,听大夫的意思,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他这么说显然是怕朕以为雍蒙装病。可即便朕真这么以为,也不会让他发现。“真是糟糕,”朕摇头叹息,“这个中秋都没过好。”而后,朕吩咐给谢镜愚和雍蒙都赐点补品。

虽然这话题好像过去了,朕之后也没再提起,但诸臣心里都不免有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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