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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尽天下鸳鸯事(49)

凡间的春天刚刚过完,夏天却来得很晚,气候还和春天一样舒慡怡人,但雨水却也说下就下,毫无预兆。便如此刻,淅沥沥的小雨自漫无边际的夜空中降落,滴滴掉在柒情绝和飞飞的脸上、衣服上。

这一刻,柒情绝忽然明白,过去那个心里只有师父的飞飞再也回不来了。

“你变了。”柒情绝轻飘飘吐出三个字,脸上的悲伤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飞飞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终于忍不住抓狂了:“别再说这些了,什么我变了?我就算变了又怎么样?你口口声声说认识我,说我是你的徒弟,那你心里还不清楚,我不管变不变都是我自己吗?”

柒情绝低下头,立在原地不动,风雨打在他雪白的衣衫和雪白的发上,美得令人心碎。

飞飞突然觉得很累,面对这个人后才让她知道跟着南宫寒时有多轻松,她哀求道:“求求你送我回去吧,天都快亮了,皇上找了我很久才找到我,我不希望他再难过。”

柒情绝没有动作,只是头垂得更低了。

飞飞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求求你别再摆出那副受伤的样子了,我不觉得我哪点做错了,我做的既合情又合理,胡乱将人带出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的人不是我!”

柒情绝背过了身去,不再让她看见自己的脸,完美清瘦的身影在漫天夜幕和雨滴的衬托下竟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充满了说不出来的清丽绝伦。若非飞飞现在心里难过极了,一定会被他的倾城之姿所迷惑。

“如果你真的想走的话,我不拦你。”柒情绝沉默很久,答应了飞飞的要求,“但你总是会要离开的,到时,我再来接你。”说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应该说“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这里将不再属于你”的不是吗?为什么说出口的却是这种话?

转过身,柒情绝再次揽住飞飞,这次她没有反抗,因为她知道反抗没有用。这是个可以掌握她生死乃至南宫寒生死的人,连皇帝都可以随意迷晕,还有什么是他做不了的?

直到双脚重新落地,飞飞才找到一丝踏实,这是这个皇宫曾经给不了她的归属感。

难道……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吗?

“这条链子我施了法术,你若哪天想要离开皇宫,便对着它喊三声我的名字,我叫……”柒情绝递给她一条红绳穿着的项链,项坠是一枚椭圆形的鹅卵石,光华润泽,泛着幽光。

但飞飞却没接,还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要,你拿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每次看着他她都觉得心好痛,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好累。之前她虽然过得迷迷茫茫的,但最起码不会流泪难过,像现在这样子的清醒,她宁可不要。梦中的这个男人,她希望他再也不要出现,她希望他真的只是自己的梦靥。

“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吗?”柒情绝向飞飞走近了一步,冷漠地垂下眼帘,“好,再见。”将链子放到一旁的栏杆座上,柒情绝转身离开,“我叫柒情绝,链子你收好,以后若非你需要,我不会再来见你。”

飞飞天性自由,连天庭都不是她所向往的地方,何况是这座深宫?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而且他可以肯定那一天很快就会来,至少会比天谴来的要早。

他会守在她身边,直到那天来临为止。

只是,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他自己都无法确认。

难道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徒弟,她为他而死,为他而受伤,为他而背负骂名?

之前也许是的,但现在……柒情绝走到尽头,忽然回头看向身后,飞飞的影子早已消失不见,而他给她的那条链子,仍摆在栏杆座上,已被风雨染上了尘。

柒情绝心里莫名拉扯,停了许久,才抬起手臂化出一道白色光圈,将那链子用法术变到飞飞的脖颈上。

他微微仰头,望着因为下雨而晦暗阴沉的天空,心情无法平静。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人间的一切他都无能无力,只能静静等候。

垂下手臂,柒情绝收回视线闪身消失。

希望,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翌日。

飞飞醒来的时候南宫寒已经上朝去了,昨晚的事他似乎毫无所觉,临走时还嘱咐宫女不要打搅到她休息,可她早在那时就已醒来,只是没敢睁眼。

此刻,她坐在镜子前任在宫女为她梳妆打扮,望着镜中那个宫装女子,忽然觉得很陌生。

尖俏的脸颊憔悴得很,衬得那双杏眸越发深刻明亮,大大的几乎占据了半张脸。与眼睛恰恰相反的是,她的气色很差,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淡青色。

她犹豫了一会,拿起桌上的粉扑子妆点了一下两颊,又拿出胭脂抿了抿,再望向镜中,这才显得气色好了一点。

“娘娘真是天姿绝色,好像下凡的仙女。”宫女忍不住赞叹道。

飞飞听着,有些怔神。

天姿绝色?要真的论起这一点,昨晚那个男人才当得上这四个字。

依稀记得,他叫什么?……柒情绝?

好熟悉的名字。

“娘娘,时候不早了,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宫女不失时宜地提醒道。

飞飞回神,才想起今天是去给皇后请安的日子,连忙起身跟着宫女迅速赶往皇后寝宫,生怕错了时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有时候不是你想避免麻烦就可以避免的。即便你没有犯错,真正想给你找麻烦的人,还是一样会给你麻烦。

飞飞很美。她跪在殿下,雪白色的宫装衬的她越发清丽出尘,恍惚间似有点点花瓣从她周身飘散开来。

“抬起头来。”

皇后温婉却威严的声音响起,飞飞心跳漏了一拍。

她缓缓抬头,柳眉淡淡,气质决然,双眸仿若流水晶石,清澈而潋滟。

皇后见了,忽然抿嘴笑开了,瞥着两边站着的嫔妃,娇媚道:“难怪皇上一回宫就天天往新妃子那里跑,你们看看,这一双勾魂摄魄的杏仁眼,莫说是男人,便是本宫,也忍不住被她勾了魂去了呢。”

飞飞闻言皱起了眉,不愿被皇后看见,便又垂下了头。而皇后说话时虽然笑着,但语气却是十足的讽刺,整个殿内响彻了她的笑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周围死一般寂静,便是落下一根针,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040

夜。南宫寒垂首斜卧在紫檀美人榻上看折,偶尔抬眼一望,便再也不能移开视线。

宫装的妙龄少女出神地凝视着书案上的七彩琉璃灯,娇小的身体倚靠着龙椅,艳色仿若画壁中描摹而出的飞天仙子,娟秀清丽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盛世白莲,引得他不自觉地放下手中奏折,再不想提起朱笔批阅。

飞飞此刻精神全部集中在面前的饰物上,只是一味的好奇,根本没发现有人靠近,一张绝美的笑颜令阅女无数的南宫寒都看得喉结滑动。

少顷,他白皙如玉的俊美脸庞染上点点异样色彩。

身体忽然被人拦腰抱起,飞飞惊呼出口:“皇上……别这样。”

南宫寒不以为然,薄唇贴着她的耳廓,丹凤眼斜斜勾起,亲昵道:“又不是第一次,怕甚么?”

飞飞红着脸低下头,原来南宫寒以为他们上次发生了关系,亏不得对自己突然的昏迷问都没问……猛地想起今晨给皇后请安时皇后所说的话,飞飞坚定地推开了他。

“怎么?”南宫寒眯起双眸,轻抿的唇角笑容依旧优雅温柔,只是眼底却升起了淡淡的疑虑,“是谁同你说了什么吗?”

飞飞垂下眼眸,低声道:“皇上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怕别人对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