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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之结衣人间(42)

洛浦喜欢一个人呆在屋中,靠着软榻休息,有时手头放一碟子花生米,一吃便是一宿,碟子空了的时候,天就慢慢亮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发呆,许多人喜欢寻他说话,他只是言语轻佻地回答,却不开话头。

结衣第一次看到屋子里支着头困倦的男人,就想和他说话。

她轻轻把头伏在他膝头,他手指闲散而轻柔地梳理着她及至脚踝的长发,偶尔说几个民间故事给她听。他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奇怪的事物,故事也说的跌宕起伏。

他活的很精彩。

“你说过离开酆都后,会带我回卿园看看。”结衣的手指停在他紧闭的眼睑下,目光茫然空落,低低笑,“傻子,卿园早就不在了……你也,不在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厌恶金陵的。千年前在那里遇难,千年间流连在那里,千年后还在那里被道士捉住。

只不过,捉她的那个人,是洛浦。他不伤害她,却喜欢逗弄她。看她被耍的团团转,他眼角飞扬笑得欢快。

让她爱之深、恨之切的苏慕清,对叫”结衣“的女鬼敬而远之。洛浦却带着她穿街过巷,到处看人间景象。这些,对于很少在人间行走的结衣,都是新奇的。她些许懵懂,仗着自己活了千年不好意思多看两眼,洛浦会意,主动停下来,说自己累了,想看看。

他除了没有给她最好的夫君,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他能给的,他都给了她。

后来啊,洛浦许诺,带她回卿园,看看旧时的山水。她雀跃而期待,等着那一日。

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她亲手把他推下了忘川,销声匿迹。

结衣轻轻哭出来,弯腰狠狠抱住苍白冰冷的尸体,“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活过来呢?你活过来……告诉我你讨厌我,骂我是个坏女鬼啊。”

无声脚步行过来,干净无尘不沾雨水,一把伞撑在了头顶,挡住秋雨萧瑟。结衣只是抱着洛浦,并没有抬头。

头顶的声音却温和道,“五天了……尸体都没有腐烂,呵呵。”

这个声音!

结衣猛然抬头,看清了他。蓝衣如洗,容貌隔着烟雨,不真切,那份气质,却是独一无二的超然。

她认得这个人!曾经救过她和洛浦一命,前几天在酆都时又侵入她的意识……此时听到他的话语,“尸体没有腐烂”,结衣心头涌起激动和希望。

猛然扑过去,抓住蓝衣公子的下衣摆,“公子,是不是洛浦的魂魄没有散掉?所以他的身体才能保护得很好?”

蓝衣公子友好地对她笑,撑伞蹲下,手探向洛浦的脉象,“我看看。”

结衣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回答。

蓝衣公子查看了片刻,眼底含笑,汪汪一池春水流转,“他体内含有未清毒素,机缘巧合才护住了**。”抬目瞥瞥结衣失望苍白的脸色,加一句,“不过也说不得有回转机会——毕竟肉身未灭,自身又是修道中人。”

结衣赶紧跪下求他,“公子这样说,便是有办法了。求公子救救他!”

估计是一手举伞累了,他换一只手,站起身来,看远方,“我?我救人是有代价的。”

“你要什么?我都能做到。”

蓝衣公子摇头笑,感慨,“你不过是一只艳鬼而已,什么用都没有。”

结衣心中念头一转,警惕而狐疑地打量他,“很少有人能一眼看出我是‘艳鬼’……话说你既没有人气,也没有鬼气……该不会,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吧?”可艳鬼的生相,不应该以媚出名吗?怎么这个,连脸长得什么样都看不清。

蓝衣公子笑,不言不语,抬起步子要越过她走,衣摆被结衣狠狠拽在手中。他看着阴暗天色半晌,几分无奈地捏眉心,低头,“你到底要怎样?”

“救他!”

他摸着下巴,很认真地思索许久,还是很抱歉,“你只是一只艳鬼,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

“你想要什么?我倾尽全力帮你啊。”结衣打断,跪下给他磕头,光洁的额头敲在泥水地中,抬起头的时候,泥泞满面,狼狈不堪。

蓝衣公子稍微动容,沉默地看她。艳鬼是最注重仪表的,她可真是……哎。但他想了很久,还是摇头,“第一,我要的方小说西,你纵然再修炼一千年,也不可能帮到我。第二,你以前害过人,身上还有几宗命案,我怎么可能用你,给自己找麻烦?”

他冷静地低头,手在衣摆处一划,白光过,割下了衣摆,微笑着看握着衣摆发怔的女鬼,微微笑,“我是看你,很喜欢我的衣摆。”他转身离开,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那你起码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能救洛浦。”身后,结衣哑声问道。

蓝衣公子低声笑,不言不语,继续走路。他步态悠闲,像是走在江南水乡观光,步步生花样好看。

结衣咬唇,爬起来追了两步。但那蓝衣公子走得极快,她无法追过去。几步后,她又傻傻站在茫茫天地,看了许久,又回到原处坐下去,吃力地把男人尸体重新抱入怀中,吃力地为他擦去脸上落下的雨。

她想去一直求着那位公子,她又不能抛下洛浦独自去。她本事不够好,是她的错。

柔声,“不怕,这是在酆都城门口,来往的奇人很多。会有人帮我们的,洛浦。”

她声调柔美,额头抵着额头,怔怔地看他紧闭的眼睛。她伸手碰他的眼睫毛,又浓又长,摸上去痒痒的。她看着看着,就嘴儿轻扬,笑了起来。

她抱着他,合着眼,神思恍惚,感觉光阴飞逝。

似乎到了一处山间,她撑着伞立在悬崖边,天上下着雨,落在幽谷中,烟雾缭绕。

“结衣、结衣。”她回头。

洛浦白衣如雪,仍是初见时的场景,乌发而长目,顾盼烨然。神情坦荡慵懒,眉间荡着山水重逢的温情。

她板着脸,闻到他身上的香气,嗔道,“你又去了青楼?”

洛浦看着山中风光,尘嚣如画。笑意微微,心事默默,向她招招手,“过来。”

红衣迤逦而行,曳曳走过去,身上环佩叮当,眉眼入画。

他探手,搂她入怀,山色苍然。

梦外的结衣,轻轻笑出声,心中从所未有的恬静。她抱着洛浦冰凉的身体,不敢睁开眼。泪水,从眼缝淌下,掠过面庞,滴落到洛浦的脸上。

三千鸦杀尽,与君到天明。心中下着一场雨,既怕雨一直不停,又怕雨突然停了。她忧心来伤怀去,到底该怎么办呢?

“洛浦……我看到天地浩大,你我共看一场大雨……那,到底是什么呢?”

又过了许多天,酆都常年阴沉,她也不晓得是过了多少时日。直到城门口,来了几个道士。

看着狼狈的他们半晌,脱口而出,“是洛浦和那个艳鬼?”

结衣费力地抬头,模模糊糊中,似乎看到了当日追杀她和洛浦的道士。她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爬过去,弱声求道,声音沙哑,“你们救他吧,要我做什么都好。”

这些日子,只要有路过的,她便都要求一遍。什么脸面,才是不重要的。

此次她本也没抱希望,谁知那帮道士沉默许久,为首的轻声答,“好。”

刹那间,天地有了暖色,大地复苏。

☆、长行

沧州古郡,夜深雾重,打更的年轻人走过,敲钟铜锣,手上灯笼映出的火光,照在墙上,摇曳明灭。已经很晚了,城里大数人家都已入睡。他睡眼惺忪,转头也正打算回家睡去。

突然瞪大眼,面露惊艳地望着前方。

幽蓝色的浓雾里,一个红衣女子妖娆步出,眼儿媚,踏莎行,腰肢款摆,这副媚姿,便是瞅上一眼,打更人从心头开始发酥,立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她走到打更人面前,眼底轻含露骨媚笑,伸手摸他的脸,笑道,“奴家赶夜路走了很久,相公行个方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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