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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影流年(8)

虞小鼓挣了挣,挣不开他的束缚,半晌才勉强哼了一声。

季乐苦恼地说:“你是不是也嫌我了?花凌不喜欢我,你也不喜欢我……”

虞小鼓冷冷地说:“你喜欢花凌,关我什么事?”

季乐眨了眨眼,道:“我喜欢花凌,我也喜欢你啊!”顿了顿,丧气地说,“花凌不喜欢我,你不会也不喜欢我吧?”

过了良久,虞小鼓翻了个身,用不大不小地声音说:“你更喜欢我,还是花凌?”大床上传来细微的动静,也不知花凌和张堂有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季乐想了一会儿,道:“非要选么?”

虞小鼓清冷的目光在夜里凉凉地盯着他。

季乐又想了一会儿,面对面地揽住虞小鼓:“我更喜欢你,你比花凌好。花凌仗着他年纪大一些,总是欺负我。”

虞小鼓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又翻过身睡了。季乐再去搂他,他没有再拒绝。

转眼,虞小鼓入戏班子就有段时间了。他学的很快,乐器这一类物事,一通则百通,不出几个月,他已经学会了月琴、号、唢呐和拉板胡等皮影戏必须的乐器。然而配乐只不过是点缀,皮影戏中最难的也是作为全戏精髓的,一是掌签、二是说唱。

潘九戏觉得虞小鼓的声线不错,先教他口技念唱,虞小鼓展露的天赋颇让潘九戏吃了一惊。按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没经历过多少人生磨砺,唱戏总是干巴巴的,要唱出哭腔来常常要用竹篾将他们打一顿才有点成效,可虞小鼓却不同。大约是虞小鼓年纪轻轻便经历了大的波折,他唱念的时候感情很充沛,只要稍加指点就有不小的进步。

这日虞小鼓在房里背戏本子背的口干舌燥,走到院子里放风,只见花凌提着一个剑客的影人自娱自乐地边操纵边唱词。

虞小鼓走上前,花凌停下说唱,笑道:“练得怎么样了?”

虞小鼓点头。他看了看花凌手里的影人,觉得画工很像是出自季乐的手笔。果不其然,看穿了他心思的花凌道:“这是季乐前几天刚做好的。”

虞小鼓问道:“他常送你影人么?”

花凌愣了愣,道:“……皮子贵得很,季乐用的都是省下的或是从别的戏班子里用剩丢掉的,一年也就能做两三个。”

虞小鼓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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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立春过后,东风送暖,大地解冻。

这日虞小鼓正在房里捧着戏本子认真地练唱,练累了掌签的季乐走过来,将他手中的书抽走:“来,我们俩搭配着练练。我掌签,你念唱。”

虞小鼓表示同意,于是季乐搭了个小亮子,抱了几个皮影人来:“你会唱什么?”

虞小鼓想了想,道:“《六月雪》罢。师父说我这出戏唱的最好。”

于是季乐给皮影人安上头茬,开始操纵皮影人动了起来。

虞小鼓唱了没两句,季乐突然停了,表情有些别扭:“你的口音听着很奇怪。”

虞小鼓在华州已呆了有几个月,他年纪小,语言学的很快,华州此地的方言已能完全听懂。可要用它来唱戏,感情是到位的,可口音听起来还是十分别扭。

虞小鼓道:“师父说不要紧的,唱的词并不重要,要紧的是感情。我再过一段时间,口音也就像了。”

季乐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可是虞小鼓那不正宗的华州话听着令他不由想发笑,索性道:“不如你用你们临安的方言唱给我听听。”

虞小鼓想了一会儿,先将台词默默在脑中转化成临安的方言,然后清了清嗓子,果真用临安方言唱了起来。

临安的吴侬软语与北方铿锵有声的方言截然不同,季乐听在耳中,只觉心头仿佛有鸿毛扫过,麻麻痒痒的。虽只听明白了十之一二,他还是操起签,试着配合地演起影戏来。一折戏唱完,词和影人的动作倒也对上了七七八八。

虞小鼓问道:“如何?”

季乐认真道:“虽然听不懂词,但唱得很好听。”

虞小鼓浅浅地抿唇笑了,道:“正是因为你听不懂词,才能听出我究竟唱得如何。我第一回听师父唱戏,一句词也没听明白,可戏却看明白了。”

季乐笑道:“是了,我第一回见你,你听的眼睛都红了,果然是入戏的。你唱得好,以后等我们学成出师,我们也组个戏班子,你做前声,我做签手。”停顿片刻,季乐笑得愈发灿烂了,“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演皮影戏,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