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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可以中短篇小说(50)

彼时,米红已熟睡,头枕一张三星手机宣传广告。

这一日,张子贵在包子店于活,忽觉眼前一亮,定睛细看,正是小舅子吴中秋的老婆一一白胖圆脸的米红。他放下手里的活计,大跨几步,往街心一站,摊开双手拦住米红。

米红吃了一惊,待看清张子贵尖瘦的脸,又吓了一跳,说:“子贵哥,你也出来做事了?”

张子贵把米红扯到一边:“快带我找大年,太不像话,闹了几个月,还没闹够,害我跑来寻她,蚊帐也没出去卖,家里乱七八糟,地也荒了。”

米红不敢莽撞,看张子贵这番态度,只会惹吴大年大发脾气,就推说她不曾见过吴大年。因不想真骗张子贵,米红故意露出破绽。

张子贵火急火燎,连带把米红责怪一通:“你们以为在帮她,其实是在害她,一个女人,连家都不要了,要什么?你要帮她,就该劝她早点回去。”

张子贵憋了太多要说的话,怨个不停,嘴角积了两团白沫。米红断不清他们的家务事,心里惦着看手机是否掉了价,抽身要走,张子贵影子似的跟着她,米红只得把他带到餐馆来。

第03节

餐馆服务员华艳爱管闲事,老远见着了,跑到厨房对吴大年说:“米红回来了,身后跟了一个男人,又白又瘦,会不会是你男人寻你来了?”吴大年咒了米红一句,嘱咐华艳去挡架,自己扔下手中的活躲了起来。

张子贵见不到吴大年,怀疑有诈,又气又急,一屁股坐在餐馆门口,半天不起来。华艳请他不要坐在餐馆门口,影响生意。张子贵见不着吴大年,赖着不走,见华艳模样秀丽,气焰低了几分,被赶走没脸面,索性昂起头进了餐馆,找到米红,严肃地问道:“大年是不是有人了,是个什么人,好了多久?”

米红说:“子贵哥你尽胡说八道,大年哪是那样的人,每天洗碗拖地不知有多辛苦,腰都直不起来,夜里睡觉直喊疼。你见着了只管好好安慰她,别给她添堵。认个错,让个步,她就安心跟你回去了。”

张子贵皱着眉头,疑窦重重:“我认什么错?我人来了,她都不见,我真的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满意,要离婚,也得当面谈,是什么原因要离吧?我又不是一个二百五。”

米红说:“你不要太心急,让大年单独过一阵,都冷静反省一下自己。现在她是餐馆的工作人员,我觉得你至少该尊重她的工作。你把她工作闹没了,她还能找到别的事做,只是更伤和气了。今天你先回去,等我劝劝她,好歹会给你音讯。”

张子贵无可奈何:“米红,拜托你多劝她,我这心里面不好受。我怎么亏她了,她这样没完没了。”

张子贵走了。米红与华艳将张子贵的话一五一十学给了吴大年,吴大年忍不住骂道:“榆木脑袋不开窍,死到临头还在数落别人的不是。”米红吓了一跳:“什么死到临头?”吴大年说:‘他还以为我闹着玩。”华艳连连摆手:“大年姐姐,别说死人这种不吉利的话。”

吴大年说:“小女孩也这么迷信。你要睁大眼睛,不要嫁错人家。”华艳不服:“你和我妈犯同样的错误,女人嫁的是人,不是人家,等我赚够钱,自己当老板,经济独立,自己当家作主。”米红说:“当了老板,就不用嫁人了?这里几百块钱一个月,哪年赚得够。你年轻漂亮,应该去夜总会,听说一个月能挣五六千。”

华艳说:“可以考虑。”

“只怕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吴大年说。

华艳问为何物,吴大年避而不答,只说自己要另找工作,免得张子贵来,吵出人命。

果然,次日黄昏,张子贵又来了。华艳对张子贵印象原本极差,觉得他拎不清斤两,自私,狭隘,见面就是一顿斥:“见过烦人的,没见过你这么烦人的,大年和米红都辞工了,别问我她们去了哪里,我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大年姐姐也是个人,她当然有自己的想法,拜托你清醒点,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急。”

张子贵只想着如何招架吴大年,不曾想劈头盖脸的有这番遭遇,嘴巴一张一张,竟说不出半个字来。他不晓得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娘,凶神恶煞似的,和卖包子的摊主一样,都像吴大年的亲姐妹,张嘴就是道理,女人们到底怎么了?

“什么,什么死到临头?”张子贵脸红脖子硬,抓住这根线索。

华艳斜眼看过去:“唬我?你当人人都是吴大年,随你吃喝么。我看你可怜,给你解释什么是死到临头:一个人心死,人就死了。回家琢磨去吧。”华艳说罢就走了。

离开村里那池水,张子贵这条鱼呼吸困难,后如死鱼般停住不动,两眼翻白,望了餐馆里一眼,慢慢走开去,想到吴大年这般对他,太阳穴跳得厉害,发誓寻到她,架她回去,她休想再离家半步。

桥南桃花仑居市中心,街道下坡拐弯处,有个铁观音茶馆,门口吊了红灯笼,木头廊柱,雕花窗户红漆门,古琴洞箫琵琶埙,各种器乐交相弹奏,从不停息。耳朵听来似是热闹,进得里面,方知生意清淡,除去零散的服务员,委实找不出几个茶客来。

米红初进门,清一色的蓝色小碎花对襟衫,晃得她眼花缭乱。服务员请她坐,她不敢,说她找人,找吴大年。服务员说稍等,我去转告吴部长。米红误以为吴大年改了名,待吴大年一身灰色西装出来,米红脖子就僵了,像一截木头栽在地里,待吴大年走近,眼神又直勾勾,两束电焊火光似的,射向吴大年胸前的工作牌,认出那几个汉字:“部长:吴大年”,这才浑身一激灵,全身筋骨活乏起来,嘴舌却转不圆了,结结巴巴地说:“哎呀,士别三日,那什么,大年,好啊你!”

应是穿了高跟鞋的缘故,吴大年走路的姿势与先前也有所不同。她把米红拉到里边坐下,服务员上了两杯绿茶。米红不喝,问多少钱一杯。吴大年说随便喝,只是普通的茶。米红渴,喝一大口,烫得不敢作声,打着手势问吴大年怎么当了部长,遇到什么贵人。吴大年说:“有天茶馆发生了一件事,客人意见很大,老板觉得我处理及时,方法措施也很好,让我试当楼面部长。”米红问:“老板是哪里人,多大岁数?结婚没有?”吴大年笑:“你一天到晚想当老板娘,总有吃亏上当的时候,也不怕我告诉中秋休了你。”米红说:“我是为你操心呢。前些天,你男人找到我,说他在冰厂搞搬运,手生冻疮又红又肿。后天是你生日,他想看看你,托我说个情。我看他怪可怜的,你就答应了吧。”吴大年略作思忖,说:“他必需答应绝不干扰我工作,更不许拽我回家,如果来了又闹个没完,我死也不再和他见面。”

吴大年生日,张子贵果然来了,上下拾掇得挺干净,提了一袋富士苹果,两包桂圆肉,走亲窜戚般来到茶馆,也不进去,凑近木格子窗户往里瞧。见吴大年一身笔挺西装,和喝茶的男人有讲有笑,眼睛生动有神,张子贵心里一阴,几步跨进茶馆,很不客气地喊了一声“吴大年!”服务员惊讶地望向他。张子贵说:“我是她男人。”吴大年走过来:“小声点儿,又不是在家里,茶馆里有客人。”张子贵声音更大:“我不是你男人吗?”吴大年压低嗓音:“我在工作。如果要吵架,等我下班再吵行不行?”张子贵见吴大年低声下气,疑她心虚有鬼,越发理直气壮:“我不是来吵架的”,将手中塑料袋朝茶桌上重重一搁:“我是来喊你回家的!”吴大年强忍怒火:“下班再说。你先走,别影响老板做生意。”张子贵屁股沉下来,稳稳落在凳子上:“我点菜,不是,点茶。”

服务员递上茶单,张子贵拣便宜的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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