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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人爱你很久很久/若远,似近(78)

回酒店以后,弗兰茨绅士地送她到门口。她低着头,只顾着在包里找什么东西。

“别找了,你的房卡在我这里。”弗兰茨看她晕乎乎的样子,颇有些好笑。

“不是。”她还是在找,轻声嘟囔着,“不是的……在哪儿啊……在哪儿里?”

弗兰茨不知道她要找什么,只好伸手扶着她的胳膊,生怕她一头栽倒在地。

“……找不到了,我找不到……”她自说自话地仍然在包里翻找着,弗兰茨看走廊上灯光昏暗,索性开了门,拖她进房间,她也不反抗,只是一边被他拖着走路,一边仍孜孜不倦地寻找着什么。

“找到了。”她终于摸到了什么东西握在手里,才倒在床上。

弗兰茨好奇地低头去看,似乎是块石头,淡粉红色,晶莹通透,在床头灯上发着柔柔的暗光,以他对中国文化的了解,这应该是个印章。

“刻的是什么?”他趁着未若还没睡着,赶紧问。

“我的名字。”她笑眯眯地说,似乎非常心满意足。

她曾经把跟他有关的东西能扔的扔能收的收,只是在一堆他送回来的她的私人物品里发现了这枚印章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甚至不忍心把它扔在橱里,只好随身带着。那“乔未若“三个字,跨越了荏苒时光,他已经全部刻完,只是原本刻在他心上的这三个字,怎么可能被他亲手抹去,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第 58 章

从德国回来,未若便突如其来地病倒了,从飞机上开始就上吐下泻,把弗兰茨吓得够呛,赶紧送她去医院。

是急性肠胃炎。

未若虚弱地笑笑,对弗兰茨说:“你带我去的酒吧,一定是黑店。”

弗兰茨不好意思地说:“算你一个星期病假,不扣工资。”说完便落荒而逃,把未若丢给刚从B城赶来的妈妈。

因为体力消耗得太厉害,未若大部分时间都在稀里糊涂地睡觉。下午一觉醒来,天已经擦黑了。妈妈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正在写备课笔记。

“妈妈。”她坐起来,揉揉眼睛。

“醒了?感觉怎么样?”妈妈给她端了杯水,她捧在手里小口地喝着,一边喝一边说,“挺好的。好多了。”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我看你白天一个劲地睡觉。”

她愣了一下,轻声地说:“我梦见他了。”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时候人特别脆弱,她忽然再也忍不住,竟然絮絮地说着,也顾不上妈妈的脸色了。

“我梦见他来看我,就在这里坐了很久,也不说话,就一直看着我睡觉。”

“你怎么还想着他?”妈妈开始有些愠怒,坐下来替她掖了掖被子,“都离婚了,别老是放不下了。”

她抬眼看看妈妈,继续说:“其实,我们完全是误会……当时,我也太冲动,没有好好跟他解释,否则也不会这样了。”

“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难道打算去求他?找他?”

未若靠在枕头上,轻声地说:“如果找得回来,也不错。”

妈妈忽然急了,语速加快了一些:“那怎么行,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她陡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妈妈的眼睛,“原来你担心他的身体,现在他又没事,为什么不让我跟他在一起?”

“他那样对你……”妈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便岔开了话题,“过去就过去了,别想那么多。我给你煮了粥,先吃一点。”

她低头吃粥,不再说话,本来一直被怨恨笼罩的心底里,却有一团浓雾开始渐渐散开。她一直没有好好想过的事情,现在已经隐约可以看到眉目,只是,她不想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她要跟他本人确认。

晚上妈妈回家休息,她一个人坐在床上看书,没多久,就有人笑嘻嘻地进来。

“婉婷姐,你下班了?”她放下书打招呼。

“嗯。你好点没有?”谢婉婷往椅子上一坐,筋疲力尽的样子,“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从急诊室调出来。”

“你要是不在急诊室,我进医院的时候怎么能碰到你,怎么能住到这么舒服的单人间呢?”她笑了笑说。

两个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谢婉婷很小心地回避着任何跟林霁远甚至林霁适有关的话题,未若看她这样直爽的人兜圈子,暗自替她觉得辛苦。

“婉婷姐,霁远……他怎么样?”最后,还是她自己忍不住,先说出了那两个字。

“他……”谢婉婷踌躇了一下,轻声地说,“挺好的,还不就是那样。”

她转脸看了谢婉婷一眼,明显发现她神色恍惚,欲言又止。

“我……昨晚梦见他了。”她一边说,一边看着谢婉婷的脸色,“梦见他来看我,就坐在这里,一直不说话。坐了很久。”

谢婉婷忽然来了兴趣,侧着头问:“真的?”

“嗯。”她抱着枕头,轻轻柔柔地说,“我最近一直睡得很不好,只有昨天晚上……倒睡得很香……不知道是因为做了梦就睡得好,还是因为睡得好,才做了那个梦呢?”

她低着头,像是真的陷入思绪里一般。

“如果那不是梦呢?”谢婉婷贴近了一些,冲她眨眨眼睛。

她笑了笑说:“那就更好了。”

谢婉婷若有所思地又跟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叫着又困又累,回家睡觉了。

她也乖乖地关灯躺下,缩在被窝里,不声不响。窗外的月色正好,柔柔的银白光辉泄在地上,床前的一张小小的单人沙发,投下一个淡黑色的孤单影子。

她一直没有睡意,只是侧躺着看窗外重重叠叠的树影,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夜里越来越冷,她不禁又把被子裹紧了一些。

终于,房门喀哒地轻响了一声。

她下意识地咬紧了手指,果然听见了放轻了的脚步声,很慢,一步步地,似乎快要胶着在地板上,她甚至觉得,耳畔自己的心跳声,也要比这熟悉的脚步声响很多。

他似乎是在床前的沙发上坐下了,却许久没有动作。

她不敢睁开眼睛,只好静静地装睡。黑沉的夜里,她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悠长舒缓。他的身上,这次没有一丝烟味,只有股淡淡的春天的草木气味。

她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更加不敢动,只能尽量稳着呼吸,平复着自己无数次想要睁开眼睛的冲动。

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开始怕这夜就要这样过去,天就快一点点亮起来,才猛地觉得一缕温暖贴近。他的指尖,开始在她的脸颊上流连。

他的手指干燥却冰冷,像是害怕胆怯一般,动作极慢极轻,她能感觉到,他帮她把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拢在耳后,恋恋不舍地缠住了发梢,绕在指上,迟迟不肯松开。

她再也压抑不住,慢慢地微微睁开了眼睛。他正盯着自己绕着她发丝的手出神,竟然一时没发觉她微开的眼帘。

他的眼神无比熟悉,那是她曾经每天早上都会看见的,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等着她醒过来时的眼神,专注而深邃。

她无法再装下去,蓦地抬手,握住他的手指。

他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眼,发现她已经醒了,便慌张地把手往回抽,却没想到,她握得很紧很紧,像是孩子攥住心爱的娃娃,不肯放松。

“霁远。”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摸到他无名指上一个冰凉纤细的金属物体。

戒指,是他一直戴着的结婚戒指。

他更加慌乱,再试着抽回手,却被她用两只手一起握住,还是抽不动,只好转开眼神,不再看她,把心底里的波涛汹涌统统强压回去。

“你不知道,要骗人的话,首先要骗过自己的心吗?”她慢慢地坐起来,面对着他,“你费了那么大心思,要骗我离开你,可连自己的手都管不住……”

她轻轻地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他想躲,却发现自己毫无动弹的力气,只得扭过脸去,不肯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