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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没有花(8)

老太太一边走,一边又狐疑地看了他们两眼,拖把抹布还在手里攥着,都忘了放下。

等老太太的背影消失在角门外,田澄才瞪他两眼:“你钱多了花不掉啊?这种破房子哪值五千?”她想想觉得自己好像抓错了重点,又问:“你不是来参加……那啥的么,租什么房子?”

秦书走到院门口,抬手扶着门框,看了看门前青石桥下静静流着的小河水,缓缓地说:“我不想回去。”

微风拂起他的衣角,将他忽然认真起来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全黑的背影有说不出的忧伤苍凉。

他大概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田澄叹叹气想。

心刚为他软了一秒,他便回过头来,欠揍地笑笑:“附近哪儿有家具城?”

田澄这个周六赚了史上最难赚的三千块钱。老太太答应把小楼租给秦书以后,他们先是马不停蹄地从古镇出来,开车去家具城,定了一堆家具,约好送货时间,又出来杀去超市买了好几车生活用品堆在后备箱里,再去凯宾斯基退房拿秦书的行李,最后再把这些东西送回同里那栋新租的小楼里。

好在他买东西极其爽气,看上什么便二话不说买单,搞到最后田澄都看不下去,主动承担了讨价还价的任务。

回到同里时天已经黑了,田澄说什么也不肯再帮他出苦力,便坐在楼前回廊的栏杆上,一边挖冰淇淋吃,一边看他进进出出地把采购的东西搬进去。

秦书最后一趟上楼以后好久都没下来,楼上悉悉索索一阵以后没了动静,田澄不禁有些担心,想了想还是上楼看看比较保险。

秦书坐在拔步床最外面的台阶上,双目紧闭,无力地靠在床侧。

田澄走过去晃晃他肩膀:“喂,你没事吧?”

他没有答话,田澄更担心了,蹲下去仔细端详他的神色。

可能是真的累了,他脸色不太好,原先就没什么血色的皮肤这会儿白得像纸。

“哎哎哎,你可不要晕倒在这儿啊,我可没力气扛你下楼,救护车还在镇上,开过来不知道……”田澄一慌起来就有点语无伦次,话说到一半,他却蓦然睁开眼睛,抬手勾住她的脖子,把她的话硬是用唇堵了起来。

“上当了不是。”他含着她的唇瓣坏笑着说。

她还没来得及挣扎,便已经被他一转身捞起来,扔到刚铺好的床上。

新买的埃及棉床单极其温暖舒适,新买的床垫如同一块棉花糖,柔软得田澄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清醒状态下,田澄才意识到他的吻技多么高超。嘴唇辗转厮磨,舌尖轻巧灵动,怀抱紧实温暖。

她呼吸紊乱之际,他才轻轻放开她,鼻尖蹭着她的鼻尖,缠绵了好久才问:“晚上不走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想摇一下头,却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只是傻傻地盯着他的眼睛,思绪已经不知飘到了哪里。

一天,他们认识才一天而已,她就已经沦陷成这个样子。更可怕的是,昨晚还在他的眼底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今晚,他便只是他而已了。

见她半天不说话,他露出一个略显孩子气的笑容:“我饿了。”

古镇的夜极静,连自己的呼吸心跳声都历历在耳。田澄睡不着,睁大双眼盯着头顶的床幔。她很想说服自己,告诉自己她不是一个轻浮随便的女人,但是接连两晚都跟一个只认识了一天的男人同床共枕,显然不是什么有利的证据。

自从跟那个人分手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过正常的恋爱关系。有的只是欲说还休的暧昧,轻飘浅薄的一夜情。她不再想像以前那样投入地爱一个人,把整颗心都挖出来交给他,任由他践踏轻慢了。

“田澄。”秦书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把她从黑暗的思绪中惊醒。

“啊?”

他把她拉到怀里,一边吻她的额头,一边说:“你可不要爱上我。”

他动作轻地像是在吻一朵云,生怕碰散了它,声音却极其冷静平淡。

田澄愣了愣,嘴角浮出一抹微笑:“小爷我才不会那么容易爱人,你少自作多情了。”

他的气息动了动,似乎也在笑,没有答话,只是勾住她的腿,把她整个儿圈在身体里。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头顶蹭了蹭他下巴,静静地睡了。

周日回到自己家,田澄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钻进被窝里,睡了个天昏地暗。并不是她这两天没睡好,而是这两天太像一场梦,她觉得必须再做一场梦,才能忘了这一场。

可她一口气睡到傍晚醒来,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耳边就又响起那个平淡的声音:“田澄,你可不要爱上我。”

“爱你妹爱你妹。”田澄在被窝里愤愤地踹了两脚空气,一咕噜爬起来,狠狠拉开窗帘。

初夏的夕阳从落地窗里折射进来,把她光着的双脚映成了金橙色,床边那双淡青色的平底布鞋也染上了浓浓的金色。

田澄一脚把鞋踢进床底,忽然想起来自己周五的时候跟陆晚云电话打到一半就挂了,这两天居然都没想起来给她回电话。

她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怎么交代自己这两天的行踪,才拨通了陆晚云的电话。

陆晚云那头传来弦乐悠扬的声音,间或夹杂着有些嘈杂的人声。

“你在哪儿呢?”田澄问。

“同事结婚,在饭店呢。你这两天跑哪儿去了?电话都打不通。我差点就打电话去你爸妈那儿了。”

“嗨,手机坏了我都不知道。”

田澄没敢跟她说秦书的一系列荒唐事。虽然她跟陆晚云认识二十年了,但陆晚云从小就是一身正气的班长,对她这种放浪形骸的生活一向嗤之以鼻,偶尔知道她跟别人搞点不负责任的小暧昧都要训斥她半天,何况是这么彻底的鬼混。

“哦。”陆晚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你找我什么事儿?”

“早解决了。指望你,黄花菜都凉了。”

“哦……哎,高正铭跟你一起吗?”田澄问。

“他也来了。”陆晚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光来有什么用啊?还是你坐你这桌,他坐他那桌?”

“嗯。”陆晚云的声音有点低下去,“今天没跟他说过话。”

“哎,我说你们这办公室恋情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又不能公开,又不能分手,耽误的可是你的时间。到时候不管是分手还是失业,惨的可只有你啊!”田澄不知不觉声音越来越大。

“随它去吧。”陆晚云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随什么随?我看高正铭也是个不靠谱的,别跟他耗了,赶紧把他甩了,找个正常人吧你。”

“你说得轻巧。”

“有什么不轻巧的?要不你就辞职,换个工作。”

“我不要。现在这个节目是我自己好不容易做起来的。凭什么换?”

陆晚云虽然说得不紧不慢的,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但田澄知道工作是她最在乎的点,顿时附和道:“对对,你是全靠自己本事才有今天的。不能为一个渣男放弃。”

陆晚云自己换了个话题,“对了,高正铭从日本带了很贵的清酒回来,下次你来的时候记得拿走,我又不喝。”

“哦,好啊。”田澄拿人家手短,立刻嘿嘿一笑。

“但是千万别给你爸喝了,不然你妈肯定要骂我。”

“知道了啦陆老师,你比我妈还啰嗦。”

☆、3-蒋一澈-1

五月底早上十一点半的太阳已经颇有威力了,蒋一澈不过是走了十分钟的路,就晒得满脑门薄汗。

他开门进家的时候正好碰到蒋一清起床下楼。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见到他只是揉了揉眼,便走到厨房拉开冰箱,拿出一瓶巴黎水咕咚咕咚往下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又拿了一瓶递给他。

两个人都喝完大半瓶水,蒋一清才拍拍他的手臂,再用英语问:“你回来啦?培训师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