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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92)

齐国这个比邻与其他国家不同,其他国家基本连鸡肋都够不上,全都是食之无味弃之不可惜的所在,唯有齐国却好似一根喷香油亮的鸡大腿,它广袤肥美的草原,孕育了绝好的战马,正是璟朝所缺乏的。

秦亦倒也坐得住,说不去见齐国使臣便真的不去,自己在条案前端坐理事,尉迟晞成亲的各种仪仗、器皿,全都要再次理好收归入库,她现在便是对照前后的清点书册查看有没有缺失。

直到时近中午,齐国使臣终于在驿馆内坐不住,便大中午的前来求见,秦亦倒也不拿架子,请人进来后看看墙边的滴漏说:“这位大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是午饭时间,你我一同移步如何?”

那使臣左右张望了一下,方才点头用生硬的中原话道:“客随主便,听凭大人安排。”

礼部官员忙过来悄声请示,这也没提前安排,该去哪家酒楼,秦亦微微一笑道:“京城有家酒楼,南方菜做得极好,今日我做东,请大人前去赏评一番。”

说罢带人径直去了西陵居,老板娘漠云离正好在柜台盘账,见有贵客来忙笑着出来支应:“秦大人,可真是稀客,您若再不过来,奴家都要以为是您吃腻了我们这儿的菜品,这两天正惦念着换个厨子呢!”

“好啊,你换个厨子,然后这个给我送家里去。”秦亦笑着跟她玩笑道。

“哎呦,您瞧瞧我,我这人竟是不长记性,每次跟您嘴下都讨不到便宜,却还每次都自个儿往上撞。”漠云离巧笑嫣然地道。

“好了,也别抱怨了。我借你的宝地招待一下贵客,把楼上最大的雅间给我清扫出来,捡着能拿的出手的菜品给我置办一桌,酒要最好的,其余不拘,你看着上如何?”秦亦在这里绝对的熟门熟路,所以也不客气。但她嘴上说的热闹,眼睛却一直观察着漠云离的表情,没发现一丝一毫的异样,不仅让她有些疑惑。

直到那齐国官员一说话,漠云离的眼神才微微一闪。快得简直让人觉得是自己眼花,但早已经被秦亦捕捉在心。

“好了,我们便赶紧上的楼去,不要杵在这里影响老板娘的生意。”秦亦招呼众人上楼,还不忘敲打道,“今日可是在下有幸请诸位大人吃饭,不过俸禄低微,就来吃个特色罢了。”

来使明白她的意思,便是说这是我私人请你们吃饭,我可不跟你们谈公事,也笑着拱手道:“秦大人真是说笑了,名阳城繁华热闹,看得我都眼花缭乱,您常来的酒楼,定是有可取之处,我看那老板娘便风姿绰约,很有一番味道。”

前面看似恭维,后面却又暗示秦亦之所以喜欢来这家店,不过是为了这里有个风骚美丽的掌柜。

秦亦不置可否,在雅间内推搪一番落座后,秦亦忽然指着那人身后立着的近侍道:“也请坐下吧。”

那来使一惊,问:“你怎么……”话还未说完便被身后那近侍按住了肩膀,情知自己失言,脸色有些难看地不再言语。

那近侍身高与李铮相仿,长眉入鬓、凤目炯炯,脸颊的线条棱角分明、犹如削成,贴身的武服绷得紧紧,像是快要裹不住那涨鼓的肌肉,随时都要崩裂开来一般。整个人犹如一张满弓,充满着蓬勃的张力与蓄势待发的霸气。

他见秦亦一双黑亮的眸子平静地望着自己,面上挂着柔和的笑意,似乎是个在等待老友入座的东道。他哈哈一笑,便也没有推辞就坐在那使者左手边,目光微露激赏地道:“璟朝果然卧虎藏龙,秦大人好眼光。”

秦亦心中也微微点头,这倒是个人物,他不问秦亦是如何认出他来。也不做无谓的介绍,只一句话便将自己的问题全数堵了回来。不过她倒也不急着问,反正无论他是什么高官还是皇亲,来璟朝必是有所图谋,只要顺藤摸瓜便可,无需打草惊蛇。

午饭便在众人的闲话声中度过,秦亦与那不知名的近侍看上去详谈甚欢,实际上却各自暗含机锋,唇枪舌战,往来不绝。

秦亦总是扯写没边儿没沿儿的事情,上天入地的乱侃一通,让对方只顾接招拆招,硬是找不到提起话题的插入点。直到酒足饭饱后回到礼部衙门,这才似乎刚想起来地问:“各位大人在我朝住的可还习惯?若是有什么需要抑或是有什么短缺,便同驿馆的主事交代,定不会亏待了贵客。名阳现在正是百花争艳的时节,诸位便安心住下,不急着回去。”

齐国的使者心下着急,现在却又不是自己掌又发言权,只好不住地拿眼光飘那近侍,那近侍思忖片刻道:“那我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此次前来,我们还有另一要事需要督办,便是……”

还不等他说完,外面传来通报声:“秦大人,晞亲王殿下宣您进宫。”

“真是不巧,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便也不耽搁二位贵客的时间,若有机会定然去叨唠拜访。”秦亦那口气好像是在大户人家的管事,正在应付乡下来的穷亲戚似的,客气中透着疏离,礼貌中还含着不屑。

那近侍俨然是首领之人,却风度极佳,只一拱手跟秦亦道别后,便当先走出了礼部衙门。

入得宫后,便看见尉迟晞早已经在御道旁等着她,见人来了忙不迭地上前抓住便朝昭阳殿走去。秦亦一头雾水,只好打趣他道:“殿下,圣上不是给了您十日的假,不在家陪着二位娘娘,怎么有空来找微臣。”

“你别跟我耍嘴,要耍等下进殿去耍。”尉迟晞撇嘴道。

“进殿?是圣上传我觐见?”秦亦面露狐疑。

“那是当然,你打量我还敢假传圣旨不成。”尉迟晞催促她快走,“赶紧吧,都等你半天了。”

她来不及多想,忙加快脚步朝殿内走去。昭阳宫是个极大的宫殿,除了正殿做上朝之用,其余偏殿后殿,都被多宝格抑或窗格、纱幔分割成多个暖阁内室,供顺康帝平日办公、休憩或是消遣。

此时便是在东侧殿的某个暖阁内召见秦亦,他正在塌上批阅奏折,见尉迟晞领进来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便放下手中的折子,细细打量起来。

“微臣秦亦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亦倒头便拜,尉迟晞也行了个常礼。

“恩,云爱卿和晞儿总在我跟前夸赞你,此番给晞儿挑选侧妃,连皇后都对你赞不绝口,朕便也来了兴趣,想见见是何等人物。”顺康帝今天心情似乎极好。

“承蒙错爱,微臣愧不敢领。”秦亦忙谦虚道,能以二十的年纪,在朝中任六部少卿,已经几乎是连升三极的上来,幸好礼部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清水衙门,不然光是嫉妒的目光,都早已经把秦亦杀死几百几千回了。

“听说你今天中午与齐国使臣一同用膳?”顺康帝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回禀陛下,午间臣的确与人共进午餐,但不知哪个是齐国使者,臣愚钝。”秦亦取巧道。

顺康帝抬头眯眼看她,半晌才笑道:“应对的不错。”也不知是夸她对待齐国来使的应对,该是刚才的回答。

秦亦也不能一直谦虚推脱,只好道:“不过是尽臣下的本分罢了。”

“那你且说说看,臣下的本分是何?”顺康帝却就着这句客套的万金油回复考较起她来。

“不媚上、不压下,不贪财、不恋权,不欺善、不助恶,不讳言、不死谏。臣以为此乃臣下只本分也。”秦亦略一思索答道。

“唔,有点儿意思,最后两句作何解?”顺康帝此时已经完全放下自己手中的事物,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秦亦。

“回陛下,为臣者,应敢于直言进谏,却更应识轻重、懂变通,一味凭己之意以死谏君,其实并不是为忠。”

“你觉得,齐国此番来使,有何所图?”顺康帝突然转变话题。

“臣私自揣摩,今年冬日比往年更冷,且时日更久,齐国去年储存的冬粮应该早已告罄,而回春较晚,所以牧草长势缓慢,没有牛羊可以换取粮食,此番前来最大的事宜便是借粮,而所谓借,便就业没打算还了。”秦亦联系着一些细琐的情况,将其串联成前因后果,向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