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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公主(14)

她的一生,再不与多尔衮相关。可是多尔衮却从未能忘情于她,每每在看到建宁时,都会在心中重温一遍绮蕾的花容月貌,甚至常常幻想着建宁是自己与绮蕾的女儿。

但是实际上,他惟一的骨血就是当今皇上福临。福临是他和大玉儿私通所生,这就是他肯于让出皇位、甘以摄政王自居的根本原因。当年皇太极离奇暴毙,八旗将领为了争夺帝位斗得你死我活,他与肃亲王豪格势均力敌,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大玉儿夜访睿亲王府,及时地向他提出了福临继位、亲王辅政的权宜之计。他听从了庄妃的建议,顺利地战胜大阿格豪格,而将六岁的九阿哥福临推上了大清帝王的宝座。然而,真正的执政大权,却是在自己手上;天下大计,也都在自己掌中。翻手云,覆手雨,天下的人与事,有什么是多尔衮想要得到而不可得到的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清太宗皇太极死了,他的妃子成了自己的情『妇』;肃亲王豪格死了,他的福晋也成了自己的侧妃。杀其夫,夺其『妇』,大丈夫看中哪个女子便是哪个,何等痛快?做不做皇上,又有什么区别呢?根本这个大好江山就是自己一手打下,一手掌握的。就好比此时,自己身居慈宁宫,临幸皇太后,可不是如假包换的太上皇么?

一卷珍藏本的《金瓶梅春宫》翻开来落在榻下,笔触细腻,栩栩如生。这是多尔衮从汉大臣手中新得的,特地带进来给大玉儿看,**助兴。画中的两个人肱股交错,榻上的两个人也如胶似漆,却比画中人更热、更急、更加放浪形骸、活『色』生香,一时间画里春宫,画外春生,竟分不清云里雾里,孰真孰幻。

多尔衮一只手不时翻动一下春宫画册,另一只手『揉』搓着大玉儿软玉温香的身子,十分动情。然而大玉儿一条蛇般缠绕亲昵,厮磨得他欲火中烧,却偏不许他随心所欲,只将双手抚『摸』着他颔下的胡须闲话家常:"有人说你每次打仗受伤后,不急着请医治疗,却要先找个处女出火,是不是真的?"

多尔衮嘿嘿一笑:"你的消息倒灵通,怎么这样的事也有人跟你密报?"

大玉儿不理,却问他:"那到底是什么缘故?难道处女可以止疼不成?"

"这都不明白?"多尔衮笑得更邪了,"干那事儿必然会牵动伤口,我跟她干事,她舒服了,我疼得死去活来,岂不冤枉?所以要找个处女开苞,我疼,她也疼,这才扯平嘛。"

大玉儿听了,一口茶喷出来,笑道:"这可真是天下奇闻。"

多尔衮本已血气沸腾,哪堪再说起这些『淫』情艳事,更是欲火中烧,心痒难挠,恨不得将大玉儿扯翻身下,这便畅所欲为,却枉有拔山的力气,终究不能动粗,直被惹逗得面红耳赤,气哼哼笑道:"你又同我捣『乱』!总不肯好好顺我的意!只管说这些做什么?"

大玉儿一翻身贴在多尔衮的背后,更紧地缠绕着他,却不许他转身,笑道:"我再问你,听说你娶了肃亲王的福晋嘉腊氏,这又是不是真的?"

多尔衮一愣,这才知道她此前说话全是虚幌,真正要兴师问罪的却在这宗,涎笑道:"怎么,吃起醋来了?"

大玉儿哼一声,趴在多尔衮背上,将嘴唇贴在他耳边丝丝地吹气,软绵绵地笑道:"你睿亲王府佳丽三千,夜夜笙歌,比咱们这孤儿寡母的后宫不知热闹多少倍,我什么时候同你计较过?不过白问一声,叫你保重身子罢了。"

多尔衮浑不在意,只将手翻着书笑道:"你要是不放心,就也嫁了我,咱们长长久久地做夫妻,好过这么偷偷『摸』『摸』的。"

大玉儿乍一听原不会意,倒愣了一愣,忽见他笑嘻嘻看着地上的春宫图,这才猛省他原来是模仿《金瓶梅》故事里西门庆向潘金莲的说话,其实并无多少诚意。不禁又是失望又是恼火,又羞又气,"呸"了一声,恨道:"好好的一个摄政王,好的不学,专门学那起短命鬼的调皮。"

多尔衮见她羞红了脸,三十多岁的人竟如少女般娇羞,益发动情,调笑道:"西门庆不算差劲,能有手段让潘金莲这等天下第一『淫』『妇』俯首贴耳,不惜为他鸩杀亲夫,也就算好男儿了。"

大玉儿听了,大为犯忌,她当年与多尔衮偷情,不慎被皇太极识破,为了自保,竟然一不做二不休,进了一碗参汤将皇上毒杀,其作为正与潘金莲一般无二。然而她贵为太后,母仪天下,又岂肯与贱民『淫』『妇』等同而论呢?这件事除了她与多尔衮两个,天底下再没第三个人知道,然而午夜梦回,有时想起皇太极生前对她种种恩遇,终究不能问心无愧。何况福临登基后,龙袍御带,临朝听政,群臣跪拜朝贺之际都说是俨如先帝再世,而福临也着实奇怪,明明是多尔衮的嫡血,栽赃给皇太极的,却好像是连老天爷也遮瞒了过去,竟然将错就错般越长越像皇太极起来,那神情语气,举止做派,竟与皇太极如出一辙,连大玉儿自己都疑『惑』起来:莫非是自己弄错了日子,福临竟不是多尔衮的骨肉,倒是皇太极亲生的儿子么?有时又疑神疑鬼:或者是皇太极死不瞑目,竟要托生在福临身上向自己报仇索恨不成?每每胡思『乱』想,心神不安。此时听到多尔衮再三再四地将自己比作『药』杀亲夫的『淫』『妇』潘金莲,不禁大怒,赤条条地起来,一言不发,抄起那卷春宫便向烛台火头上凑去,刹时间点着,烧作一团。

多尔衮见她说翻脸便翻脸,倒不好意思,拿起棉袍替她披在身上,哄劝说:"一句玩笑话,不犯着生这么大气。皇太后了不得,竟然效仿秦始皇焚书坑儒起来。"

大玉儿怕火苗儿烧手,又怕多尔衮来抢,早将画卷扔在地下,冷笑说:"我倒不敢学秦嬴政焚书坑儒,只怕摄政王要学他大义灭亲,给太后治罪。"

多尔衮笑道:"你嫌我拿你比潘金莲,你自己倒把我比佞臣男宠,不是更坏?好,我就治你的罪,罚你一个吊打葡萄架。"

大玉儿听他口口声声,仍在引用金瓶梅故事,倒有些哭笑不得,使劲将身子拧了一拧,嗔骂:"冤家,跟谁学得这样油腔滑调?是那个嘉腊氏教的你?"

多尔衮笑道:"刚还说不吃醋,就又提她!"

大玉儿觑着他脸『色』微微含酸:"提都不许提?你对豪格那般无情,对他的遗孀倒好得很。"

多尔衮翻起心事,也不再拉大玉儿上炕,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下,冷笑道:"当初皇太极当权,所有最危险最难打的战役都派我去,巴不得我死在战场上,这还不够,豪格还要屡屡设局陷害,黑山之役,青海一战,几次让我差点丢命。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福大命大,九死一生,现在,终于轮到我父子来报仇雪恨扬眉吐气了。"

1620年,努尔哈赤驾崩,本来遗诏自己最宠爱的乌拉大福晋之子、十四阿哥多尔衮继位,然而皇太极矫诏另立,不但夺了弟弟的皇位,还『逼』死了乌拉大福晋。这一段仇恨深藏在多尔衮心中,无时或忘。他可以成为满洲第一武士,征战无数,除了是为皇太极所迫『逼』不得已之外,也是因为他要用战功来保全『性』命,同时想早日拿下京城,而后自立为王,反攻盛京。不料,因为他与庄妃的『奸』情为皇太极窥破,『逼』得大玉儿下毒,倒使得他的复仇计划提前实现了。

多尔衮不知多少次设想自己杀死皇太极的情形与方式,却怎么也没有料到滔天大仇竟要假一个女人之手为之,庆幸之余,又不能不觉得茫然若失。皇太极再怎么恶毒也好,毕竟是他的皇兄,是堂堂正正的阿哥,是文功武略的皇上,怎么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自家炕头上、死在一介『妇』辈之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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