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新历179年(142)
然后果然,从后往前翻,在装订线的一页上,有血阵的痕迹。
“这个是?”见了,易罔自然会觉得惊讶,他当然不明白寂缘手上为什么也会有这个东西。
“应该就是你所谓的那个血阵吧。前几天,洛学长带我出去的时候,偶然留下的……我还以为你知道?”
当提到洛桓带自己出过门的时候,易罔的脸上明显带有了惊讶和不解。然而记忆中那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洛桓明明和他有过联系,他不可能不知道。
“不。”易罔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和他那天有过接触,‘出去’这个词是第一次听说。”
“我记得他当时和你有过联系……?”寂缘也觉得别扭,难道自己又记错了不成。“算了,总而言之……这个血阵到底是?为什么他会交给你呢?”
身边大多数是行踪诡异的人,像这样明明应该了解却又和其他人的认识不符合的情况,迄今为止已经遇到过不少次。此次涉及到的人有三位,少了任何一个,其余两人再怎么遐想也无从对证,换句话说就是没有意义。
“哦、哦——和操控灵力差不多,是操控血液做出各种术法的一类统称而已。据说在别的大陆,有很多专门使用这东西的家族,至少在我们这边,它还是秘术的地位。”
“所以呢,既然是秘术,为什么会给你……是洛学长消极的缘故?”
洛桓好像说过,对继承家业没有兴趣之类的话。他当时说话时太过怆然,导致寂缘第一印象还以为他的意思是寻死。再聊了几句知道他只是想普普通通地活下去而已——考虑到这一层,他会把家族的术法告知给别人,似乎也没那么出乎意料了。
“嗯,他态度超明确的,总之就是不想……传宗接代。也许是想着,反正传不下去了,就没必要死守着之类。当然我也只是猜测,具体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易罔轻咳一声,手往这边试探性地伸了伸,眼神中隐约着也流露出一份请求。寂缘心领神会,将本子那一页卡好递给他,等待他的回应。
他盯着纹样看了好一会儿,只见他眉目愈发严肃紧绷,深沉地,他默默问:
“洛学长他,当时用这个做什么了?”
“我想想……传音阵?”
而且这阵法寂缘早就见过,分明就在面前之人身上就有一个。不明白他在疑惑些什么,寂缘伸了伸手,没细想就抚上了这个人的脖颈。手指微微搔动,领着他别过头。
翻开易罔的衣领,果不其然就在衣领的遮掩下,有着相同的图案。指尖一下一下轻轻点击着,寂缘一时没忍住嗓子里的轻笑,轻道:
“和这个明明是一样的呢。”
“……我不能否认它们有一样的纹样。”易罔嗓音有点憋,大概是扭了头的缘故。他忽而伸手,反握住寂缘。
易罔的体温比一般人稍高,他如此一握,给人一种怪别扭的感觉。寂缘忽而已经,急忙收手,“啊,我突然就……抱歉。”
还以为是这突然且失礼的动作触怒了他,没想到他攥握的力道还是大,即便已经展示了“收”的趋势。易罔默不作声,只见他忽而转身,顺势就这么将林寂缘收进了怀抱之中。
“……诶?”
“诶……放手?”
“易罔?”
他的力度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还愈发收紧,差点都要扼住了寂缘的呼吸。他用力虽紧,但却在令人窒息的边缘保持了一个临界,总而言之,一时半会他大概是不愿意放开了吧。
就在耳边,他的嗓音闷闷响起。易罔并不是那种声音低沉的类型,然而毕竟是男性,又刻意压低过,结果还是震得耳边发麻:
“让我这么呆一会儿……就一会儿,拜托了。”
“可以是可以……怎么突然?”
“你不喜欢我这样?”
寂缘摇摇头,不过摇不动。本来一个用肢体语言就能说明的事情,最后还是得用嘴:“不是不喜欢……但是,很奇怪。”
“那……你不喜欢我?”
“怎、怎么了,到底?”
仅是减少了句子中的两个字而已,所传达出的意味便变得更加微妙。说实话,对于这个问题,寂缘本应该顺理成章地说一句“我喜欢”才对。若是几个月前,她遇着这样的情景,不知道要高兴到什么地方去。
然而现在……虽不可否认有丁点的小开心,然而高兴之余,心情中弥漫得更深的,是深深的违和感和别扭,以及一种弥漫开来难以消散的突兀。
“我、我喜欢啊……但是,现在……现在……这太奇怪了,我本应该……才对。”
寂缘支支吾吾地答道,勉强还能回抱回去,于是用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打着这人的后背。这毫无成效,易罔还是抱得很紧。
“至少、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
林寂缘完全不知道,刚才到底是哪句话,或者哪个行为影响到了他。是因为自己擅自的触碰吗?只是碰了碰脖颈后头,很难想象到竟会产生这样的后果。然而易罔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寂缘的一切猜测全都变得无一是处:
“只是,忍不住了而已。”
☆、8月20日
寂缘很难能从这家伙的手下反抗。且不提男女的力气本就有着生理上的差别,哪怕是势均力敌,在这种被钳制的姿势之下,也很难做出任何的抵抗。
他的力道竟还有着收紧的趋势,起初还能姑且喘上气来,越发展着,明显觉得呼吸的空隙越来越小,指不定再来几秒就要没救。
“易、易——!放手……好难受……”
尽力拍打着这个人的后背,寂缘在失措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脑后的头发,并开始拉扯。男生的短发没那么好抓,可至少这举动不算是无济于事。
“嘶……”
生生拽了好几下,他才因为痛感而稍有收力。趁势,寂缘赶快转转身子,最后勉强从他怀中抽身而出。
“你在想什——”
本能地想要指责一番,然而没想到的是,经过了这么胡来的场面,表现出凄凉难过的,反而是加害者的那一边。易罔怔怔地盯着这边,右手扶在脑后,大概刚才扯头发的举动让他痛得不轻。他渐渐低下头来,盯着苍凉的床板,到头来对此一言不发。
见状,寂缘哪怕有多大的火气和震惊,此时也很难发作出来。她无奈“唉”声叹了口气,摇摇头,心里念叨着自己要冷静些。一分多钟的沉默足够让双方都稍作调息,林寂缘做一轮深呼吸,掐掐自己的手脉,心率已经稳定很多了。
“怎么了?突然就。”她尽可能把自己的声音放轻些,放柔和些。
林寂缘不止身高偏高,嗓音这一层,也比大多数女生要低。中性的音调有点好处,就是只要说话时放慢点,音量放轻一点,很容易就能有一种“温柔”的感觉。
这位男性一时半会儿看来是缓不过来,他嘴巴嚅动一番,磨磨蹭蹭地,最后只道出:
“……对不起。”
“我还以为你已经哑了——除了你刚才用力实在有点过分以外,其他的倒没什么。”
咽了口口水,寂缘接道:“所以……你别在意?”
这句话之后,他多少应该能得到些许的安心。易罔神色依然难过和不堪,不过已经稍有了转色。他猛地摇了好几下头,两只手按在两边的太阳穴上,一副痛苦挣扎的模样——这之后,他忽而抬头,体态正坐,憋着嗓子说道:
“刚才……我们本来在聊什么,来着?”
“啊?啊啊……在说这个……这个!”寂缘稍有些手忙脚乱,所幸场面虽然挺吓人,总体来说动静没有大到弄乱手边的所有东西。翻找一下,自己的记事本正凄惨地挂在床沿,要是再偏一丁点就会掉下去。
纸页也因为这场闹剧而被翻折,非常巧合的是,折了的一页正巧便是那个奇怪的纹样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