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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经年(39)

作者: 一生负气 阅读记录

我不太理解她口中的悲楚,就像她也不理解我今天的心情,感同身受是一件多么理想,遥远的事情,你多疼别人怎么知道?

有人说,同一片水域濒临死亡的两条鱼流出的眼泪都是不同的味道。就像现在,我们两个都考得很差,却根本是不同的心情,在乎不同的事情。

她从鼻子里轻轻喷了一句“哼”,接着说:“从小学我就开始被嘲笑,衣服,鞋子,名字,身高,发型,那群男生总是能因为我乐半天,女生肯定也都在背地里笑话我,我在高中之前都一直憋着劲地站在角落里。”

“男生没有恶意,我小时候不知道和多少男生打架,他们也经常取笑我,对付这样的人就要以牙还牙,你反过来大大方方地嘲讽他,和他斗嘴,互相开玩笑你就觉得也没什么。”我想为那群心无城府,心智发育晚的小男生辩解,可是自卑的人怎么会“大大方方”地和他们斗嘴,不过是装作没看到然后深深地记在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继上次丢了一章后,这一章不知怎么又丢了,重新写的,但总觉得有些语句忘了,没有第一次写得好。

李芷柔不是恶毒女配啦,人间很苦,我对笔下的每个人都很客气。

但“人间很苦”这四个字,年轻很轻的你们应该还感觉不到,真好。

☆、家长会1

我想起来她口中的自卑这个词,接着说:“我刚来到2班的时候孤苦伶仃,成绩倒数,也自卑,没什么。”

“你才不呢,自卑的人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自卑,而你,总是骄傲的。”她接过我的话,苦笑着说,“谁有我这样倒霉?爸妈偏心,同学厌恶,自己也讨厌自己。

苦笑是长大的标志,我们都越来越频繁地使用这个表情。

她接着说:“你只在这儿坐了一个月就一直想换位子,你知道我刚来的时候坐在这儿,大夏天正热,扇不到电扇,苍蝇四处都是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我观察了多少只落在我书上的苍蝇吗,我现在闭上眼睛都能像达芬奇观察鸡蛋画鸡蛋一样给你画出苍蝇来。”

李芷柔独自坐在这儿,连陈熠和郝仁选位子都没有照顾她的意思,她的孤独比我更甚。

我终于找到了感同身受的意思,愤愤地说:“你去找了班主任没有,你得说出来,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我就傻吗,我当然找了,但是班主任还是那句话,按名次排位,他还给我举例子,说咱们教学楼是环形的,厕所在中间,那总有一个班的门对着厕所门口,你不愿意他不愿意那还怎么办,这是他的原话。”李芷柔很平静,她早已经接受了。

“那你就好好学习,考好一点不就可以选别的位子了吗,别天天再看你的那一抽屉文学读物了,考试又不考,先把成绩提上去才最重要。”

话出口,我觉得太熟悉,都是我妈以前说我的一番话。

而我一个38名的在这儿指点一个41名的,未免太过好笑。

也没有说服力。

“这个班上谁成绩不好是因为自己不想学好呢,我已经很努力了,特别是你第一次突然考那么好,我本来又好强,你走后我更是拼尽全力。”她说的很轻松。

我想起来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机灵小不懂》——一个学习很不好的老实巴交的学生,在朋友,老师,同学的鼓励和帮助下,没有像观众以为的那样突飞猛进,还是止步不前。我清楚地记得关于那位同学的最后一个镜头,晨雾中,他离别书院,同学们含着眼泪目送他远去,而他坐在向前飞奔的平板车上对着同学老师笑,皮肤黝黑,露出洁白的大门牙。他说自己不适合读书,他的专长是耕作,他要回老家种梨园。

“李芷柔,你知道吗,自卑是会长大的,但不服输的人有多少自卑就能反弹出多少自信。”这话是我此时随意想出来的,却很想说给她听。

她没有理会我这句话,撇开脸说:“我高中来到2班是倒数第一,后来你来之后变成了倒数第二,我头脑发昏,而且鬼迷心窍,心想,终于来了一个比我还糟糕的,我可以居高临下看着的人了……后来我醒悟了,想和你道歉,但一直开不了口。”

“都过去了。”

她长呼一口气。

但我们这次真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了,我们约定下次选位子还坐在一起,还坐在这儿。

太过在意而急功近利,而太过急切以至于用错了学习方法,虽然比以前用功些却离目标越来越远。

我和李芷柔一样接受这失败。

霍金说:我们看到的从很远星系来的光是在几百万年之前发出的,在我们看到的最远的物体的情况下,光是在80亿年前发出的。

那它们现在正在发出我们要到几百万年后才能看到的光。

那些遥远的星系早已经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当我蒙着被子想到这儿的时候,对自己说:“放过自己。”遂放心地睡了一个大觉。也许是白天哭的很累,今晚我睡得很沉。

周五,妈妈穿戴光鲜地出现在学校,还见了鬼的扑了粉。肩上挎的包我只见她背过一次,在全家暑假旅游的时候。

我鼻子一酸,差点哽咽。

“妈,你是来开家长会,不是来走红地毯的。”我急忙插科打诨,想把这点愧疚和难过打发走。

“不能给闺女丢人啊。”她轻轻拍打大衣发皱的地方,又拍拍我的脸。

“那个…妈…”我的鼻酸又犯上来,说不下去。

我妈给她的学生开了那么多次家长会,现在作为家长,却像个新手。

“哎呦快点,马上开始了。”她拽着我急步往前走。

我被催的着急起来,还想着一定要赶在进班之前给妈妈打预防针。

“妈妈妈,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这次家长会和以前初中的家长会不一样,不会让你作为优秀家长发言的,说不定还会被我班主任批评,你到时候别哭哈,一定要坚强坚强再坚强,我我我,我这次考的不好。”我语速飞快,也不管妈妈能不能一下子接受。

我妈肯定反应过来了,拽着我的手越来越紧,几乎变成掐。

“疼疼疼…”我嗷嗷叫。

“疼?我告诉你,等会你班主任说我一句我出来就揍你一顿,说两句就揍两顿。”

“我爸呢,我爸呢,我找我爸,我不让你来了…”我的脚步越来越沉,以至于现在演变成我妈在拐卖儿童似的拖着我走。

我那天在厕所哭傻了,鬼使神差地给我妈发短信,应该让我爸来的!他都习惯了啊!

我把我妈带去我的位子,谢天谢地,还没有开始排新的位子。如果晚几天,我妈看到我坐在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旮旯角,一定当场就吊打我。

不一会儿,秦可儿也和她妈妈过来了。

她妈妈穿着黑色风衣,戴着贝雷帽,是一个连手指甲都精致的人,一看就和我妈这种匆忙赶工的不一样。

“你好,我是莫希的家长。”我妈笑着打招呼。

“你好你好,我是毛毛的妈妈。”她也客气地笑。

毛毛?谁是毛毛?

我疑问地看秦可儿,她无奈地指向自己。

毛毛?我奶奶家狗的名字…

没看到右边的朱宁和他妈妈,班主任进班了,我们学生被赶出去。

碰到李芷柔,我打招呼:“你妈妈来的还是爸爸来的?”

“nobody.”她走过我,轻声说。

记得她说,父母不打算让她上高中,结果她还是卯着劲儿考上了,面对家长的不支持,李芷柔和他们冷战了整个暑假。

冷战,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李芷柔用了这短短一句话复述了升高中前暑假的两个月,但那样被家长堵住道路的绝望心情,我一天都难以想象。

我后悔问这样戳痛处的问题,走上前给她讲了昨晚我想到的霍金理论,希望她和我一样有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