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与美人(27)
“住口！你真是，真是要气死我了！”孙济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倒怒气更甚，一把夺过她手上的书，狠狠地甩在地上：“这些书是那个公孙青云让你看的是吧？我就知道他向陛下提出要收你为徒一定是居心叵测！”
“好你个公孙青云，明面上搬不倒我，竟然把主意打我女儿身上。教她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压根就是不想我们大将军权利比他丞相大！”
孙少萱惊愕地看着暴怒的父亲，内心尽是恐慌。对她一向慈祥的父亲，为何会说出那么不堪的话？为人臣子，不就是应该一心效命于王吗？为什么一定要计较丞相和大将军谁的权利大？
公孙大人全身心都是为陛下为国家着想，从不考虑自己利益，父亲不能这么误会公孙大人！
孙少萱这样想着，鼓起勇气，努力与孙济对视。
“父亲大人，公孙大人并不是父亲想得这般。公孙大人一心……”
“住口！”孙少萱还未说完，就被孙济厉声打住，“还一口一个公孙大人，就是他把你教坏了！我女儿少萱原来多么乖巧听话，从不会顶撞我，现在呢？不仅是顶撞，还要替我的死对头说话，这成何体统！”
此刻孙济心里已经认定都是公孙青云捣的鬼，自己在朝廷中想要发展势力，却频频收到公孙青云的阻碍，于是他把对公孙青云的怒气连带发泄到孙少萱身上。
“我告诉你少萱，最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忘掉，做好日后进宫的觉悟，不然你永远别想出这个门！”
说完，孙济立刻转身出门，孙少萱见情形不妙赶紧跟上，却只得到嘭的一声，门被紧紧地锁上。
“父亲大人，您不能如此对我！我也有官职在身，不是你养在深闺的奴婢呀！”孙少萱抓着门栓拼命要出去，但都是徒劳。
孙济在门外丝毫不理会女儿的嘶喊，只道：“为父自会把你劳累过度、身体抱恙的事情禀明陛下。这种小打小闹的官职，不做也罢。”
“父亲大人，请不要这样。身体抱恙主动辞官的事情，陛下不会相信，公孙大人也不会相信的！”
隔着门墙，孙济的语气终于平静了下来，听到公孙青云的名字又还是来气。他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对屋内孙少萱道：“少萱你就别想其他人了，为父才是真真替你着想的。”
“你天子国色，早就有道人替你算过命，入主后宫母仪天下，才是你的归宿。”
“今日听父一言，往后你就会感激我的。”
“不……”孙少萱哭泣着跪倒在地，“父亲大人，您放我出去女儿才会真正感激你。求求您，放我出去好吗？女儿已经长大了，自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陛下……陛下他心里根本没有我。”她抽泣着鼻子，又继续说：“即使勉强愿意纳我为妃，今后宫廷生活也不会快乐的。这我早就认识清了，为何您还要执迷不悟呢？”
孙济听见女儿哭得实在可怜，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执迷不悟的不是我，是你呀少萱。你不嫁陛下能嫁谁呢？去到外族他乡更是没有好果子吃！这几日，你就在房里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我自然会放你出去。”
说完，孙济拂拂衣袖，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去，只留下孙少萱一个人独守着大门紧锁的空空荡荡。
为什么？孙少萱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生于官宦之家，所有的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
父亲大人，为什么原本慈爱的你，现只想借着我的婚事来巩固自己地位？
公孙大人，为什么你主动来招惹我，却对我的情义视而不见？
陛下，你信任我，予以我女学士的大任，而我却要令你失望了。
这令人绝望的处境呀，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生得这副好看皮囊？
不然父亲也不会一心做着国舅的梦。
第36章 夜会
孙少萱心想，如果没有这张脸，没有好看的容貌，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父亲不会再逼她，乌苏王子也会因丑而退。
她一个人在房里，这样想着，终于振作了点。
回忆起书里曾有记载，小齐国有女钟无艳，其貌不扬，但很有才华，巾帼不让须眉。在她的辅佐之下，小齐国王勤政治国，终有大安。
后世又有诸葛先生，天机神算，专拜黄黑丑女为妻，举案齐眉，传为佳话。
世人对丑女治学尚且能包容容忍，为何生得好看，就一定要去做任人摆布的花瓶？
不知不觉中，孙少萱站了起来，在梳妆台前坐下，缓缓拿起了上面反面盖上的铜镜，注铜镜上立刻出现了一张貌美如花的鹅蛋脸。
“父亲大人，你不是要女儿好好想清楚吗？”
另一只手，她毫不犹豫地抽出木盒里的针线。
“我这下想清楚了。”
银针在烛光里发亮。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随意损害。若是以前的她或许会这么想，天大地大，父母最大。
可现在，她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以后也是，她要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不依赖于谁，也不奢望谁的喜爱。
握在手里的银针，坚定不移，如她此刻的信念般，一点点逼近她的光滑的侧脸。
她要将自己的脸蛋划花。
失去容貌的优势之后，别人就只会在意自己的能力了。
这样一来，与之无关的烦心事，就不必再去考虑。
正在孙少萱下决心要用力落针时，窗外突然想起了一阵阵敲打窗户的声音。
“扣！扣！扣！”
窗外有人？
她住在二层的阁楼里，是谁深夜爬上来敲击她的窗户呢？孙少萱放下银针，疑惑地朝窗边走去。
木窗之外，根本看不到外面是什么动静。
在不知是敌是友之前，孙少萱并没有冒然开窗，她依着窗沿低声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也低声道：“是我，乌苏丹。”
这话，他是用狄语说的，孙少萱一听就认出了他的声音，但还是很警惕地问，“你为何在这里？大将军府守卫森严，你如何能入进来？”
窗外的乌苏丹自信地回道：“这点小看守，怎能拦得住我？我还好歹也是北狄王室。”
“那二王子深夜来访有何事？”孙少萱隔着窗问。
她还是保持着警惕，毕竟这人还在女儿节上向她表白，若要开了窗，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乌苏丹回道：“我是来救你的，刚才你是不是想自寻短见？”
“才没有。”孙少萱立马否认。
“那我远远怎么看到你的影子像是自寻短见的样子？”
“那是……那是针线！”
“哪有会朝自己刺去的针线？我不信。”乌苏丹打趣地说道。
“怎么没有？”孙少萱脱口而出。
但具体是什么针线她还没有想到。
乌苏丹站在屋瓦之上，身子笔直地贴着墙，静静等待她的下文。孙少萱沉默好了一会儿，才幽幽吐出两个字：“刺青。”
虽然隔着窗户，可光听她的语气，就能想象她此刻脸上的表情肯定很有趣。他不由笑了起来，“哈哈，你说的对，刺青也是！”
“好了，不逗你了。今日宴会上知道你父亲对我成见颇深，料想他回府定会强加些想法给你，所以才偷偷过来，不想被你讨厌。”
他向她坦白今夜来意，令刚和父亲有过争执的孙少萱听了，心头一酸。
在这样幽静的夜里，两人隔着一扇木窗，相互靠近，低声细语，她对他逐渐放松了心。
“没有讨厌你。”她轻声地说。
昨日他不识眼色的行为，自己是有点不耐烦。她都非常明确地拒绝她了，他还要一遍一又一遍地在她面前，耍宝一样使出浑身解数，展现他男人的魅力，换谁都受不了。
但今日不一样。
“当真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