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与美人(29)
待确定好行军细则后，乌苏丹感激离去，姬灵运也长长地舒了口气。
桌前零散摆放的竹简，上面尽是与北狄战事有关的资料，除了他与二王子，还有公孙青云都费心研究了好些方案。
这下终于尘埃落定，姬灵运暗暗道：“但愿二王子能卷土重来，不负承诺。”
北疆之乱，于他而言一直是个隐患，不知何时会爆发。二王子乌苏丹此次南下，让两国间外政有了转机。他们都想护一方和平，不愿争锋相对。
要是这个外患能除，他就可以专心在内政之上，不必时时担心。
“放心吧，他一定能个打翻身仗！”
是梨大人的声音！姬灵运微闭的双眸突然睁开。
从女儿节回来之后，梨大人竟然一直安静着没有出声，就连热闹的欢迎二王子的宴会，也没见她出来。
难得她能这么沉得住气。
听到她的声音，姬灵运的心情莫名变得轻松许多，凝重的嘴角不自觉舒展开来。
他放下手中的事情，使了个眼色，令四喜将兔笼拿过来。
“梨大人怎如此确定他一定能成功？”他低声问道。
当姬灵运愿意喂主动去喂兔子的时候，说明他有话与她说。
相处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梨心里偷偷地笑，姬灵运主动找她说话的时候并不多呢。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这几日就你在为国操劳，我也没有停下学习，桌上你看的这些我也在看，就是看不太懂……”
“寡人还以为你这两日都在闷声睡觉。”
“你小看我！”梨叫了起来。
这时四喜把兔笼提了进来，小心安放在桌台上之后，悄悄退下。
梨又继续说：“姬灵运你以后要习惯自己一个人，我也要慢慢克制自己的急性子，不能再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了。”
姬灵运颇为惊讶。
自她上次冬眠醒来，确实安静了不少，而且也更“勤奋好学”了，还帮他念奏章。
他本以为她是心血来潮闹着玩，但似乎并不是？
“当然不是闹着玩，我是想通了。以前任性，处处只想着自己，为难了你。以后呢，我要慢慢让你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你也要娶妻生子，也要正常和别人沟通，我要是成天冒出打扰你，是不对的。你见哪个正常人会对着兔子、对半空中说话的？不许笑！”
姬灵运立刻收敛道：“刚才谁说要克制，不能再叽叽喳喳？”
一大段一大段地，说起来根本不知道停。
“那我也说了要慢慢来呀，一上来就改变，你想憋死我！”
“哪敢！”姬灵运立马道，“寡人是怕你无聊。”
“我可是上仙，哪需要你担心。”梨得意洋洋地说，“你把你自己终生大事搞定就好了，我自己会找事情做。”
话刚说完，就听见殿外四喜的声音传了进来。
“明霞郡主求见！”他提着嗓子喊。
梨听见了，开心极了，忙对姬灵运说：“说曹操曹操到！姬灵运你抓紧机会，我马上就闭嘴，闷声睡觉去！”
姬灵运脸露无奈，这个梨大人对他的事情比他自己还热衷、上心。说是要改变性子多加克制，但在他心里，她还如一如既往。
他将兔笼放在一边，整理衣裳，宣明霞进来。
那日他令公孙青云接明霞入宫，可二王子的事情一忙起来，就把明霞抛在了脑后，幸好她主动来求见。
明霞今日换了身稍稍正式的宫廷打扮，一见到姬灵运就快步地踏入殿中，径直来到他的案前。
姬灵运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先声夺人道：“陛下哥哥，明霞要告状！”
“哦？明霞刚入宫中就有事要告？”姬灵运剑眉一扬，颇有兴趣地想听她讲讲要告什么状。
“对！有事要告！就是那天来接我的那个丞相，叫……叫什么来着？”明霞一时竟回想不起来。
姬灵运被她的话逗笑，“都不知他叫什么，你这算告的什么状。”
“不知道也得告！”明霞坚定地说。她才不管他是谁。
姬灵运心里私下道，果然如他所料，明霞也找上门来跟他抱怨了。公孙青云啊，寡人不是叫你好生招待明霞，对女孩子要客气些吗？
“说说看，丞相哪里有做得不妥？”此刻，他要主持公道。
明霞这下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他哪里做得都不好，一整路板着个脸，我问他陛下哥哥你去哪里了？他不说。绕了很大一圈，把我带到一个奇怪的地方，问他是哪里也回。幸亏我机灵跑出来，走出知道，原来是我们宫廷的一处别苑。”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令人讨厌的是的，他竟然警告我！”
“陛下哥哥，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警告过！”
姬灵运开始觉得明霞在说话滔滔不绝这点上，和梨大人有的一比。
公孙青云向来谨慎，那日有外族在场，低调行事总是没错，毕竟她是长公主的女儿，不能在邺京出什么差错。但公孙青云会去警告明霞，这就说不通了。
姬灵运心里也起了疑问，“他警告你什么？”
只见明霞气呼呼地道：“这也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他竟然警告我若是因为楚地的事情来邺京，最好打消那个念头、死了那条心！”
姬灵运恍然大悟，眼神异样地看着明霞。
楚地是长公主和驸马的封地，自从姬灵运亲临朝政之后，削藩之事就提上了议程，而公孙青云正是此事的倡导与执行者。而去年冬起，陆陆续续的政策就已发出，对各地藩王怀柔招安，但成效不大。
为首抗议的就是长公主所在的楚地。楚地地处河流地带，地土肥沃，自然不想拱手相让。
第39章 自愿
如果明霞真是因为楚地的事情来邺京，那姬灵运的回答将会和公孙青云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明霞问。
“为什么我就不能因为父母亲的事情来找陛下哥哥？我偏偏不死心，要刨根问到底。”
她向姬灵运坦白，自己确实因为削藩一事而来。但母亲并不知情，她是偷偷跑出来的。
最近几个月，她明显感觉到父母亲两人心中的焦虑。最初还仅仅是焦虑，她只以为他们碰到忧心的事情了，但没想到后面越来越不对劲，经常召集其他各地的王叔一起议事到深夜。
偶然间听到他们的谈话，说要联合起来反抗朝廷，令她震惊不已。他们要联合反抗的朝廷可不就是她少时的哥哥吗？
“陛下哥哥，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你和母亲反目。”明霞真切地说。
长公主也是陛下的亲姑姑，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一定要兵刃相见呢？所以她借着女儿节的机会，偷偷从楚地来到邺京，想看看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宗室贵族，封地为王，自古有之，陛下哥哥为何要这时候要改变祖法？”
既然明霞这么执意问了，姬灵运也耐心地把事情讲给她听。
“你可还记得二十几年前的易梁之争？易王叔与梁王叔为了各自封地的利益，擅自开战，弄得天下大乱。如今我朝百业刚兴，封地为王的旧法是时候要废除。”
他有必要提醒她个中厉害。
如果不是因为藩王手握重权，各自为政，易梁之乱根本不会发生。那时虽也有天灾，收成惨淡，但若能听从中央朝廷的调度，众人共渡难关，也不至于此民不聊生。
“削藩势在必行。，寡人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明霞听完一脸错愕，原来事情如此严重，这倒是她从来不曾想过的。
她养尊处优，这些事情只知道个大概，没有细究过深层原因。
既然是立保国家安稳的大事，让陛下哥哥放手的可能微乎其微，那只能让母亲妥协了。
难怪最近不见得母亲笑了，脸上一直都是沉重之色。可母亲若不想归服，真的要与陛下哥哥为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