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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特烦恼(4)

作者: 晰颜 阅读记录

祁宁说到此处抬首向宣政殿方向悠悠地瞧了一眼,而后又继续道:“崔院首这做法倒是极好的,先不找你问事,偷偷把事情查了个清楚直接告知陛下,非但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还将一切惩处直接推给了陛下。”

康王摸了摸自个的下巴,伤感道:“看来我这个王做的是越来越没地位了,怎么说也是陛下的亲叔,崔老头倒是半分面子也不给。若是怕因他作为院首有典籍毁坏有不可推卸的失察之责,怕陛下重责,才不得已在查证后将我供了出来,好歹也跟我吱个声么不是。”

祁宁又提醒他道:“耽误了时辰,陛下会更不高兴。”

康王拍了一记他的肩膀,问道:“你真不去宣政殿?”

祁宁简洁道:“给上皇请安。”

康王只得失望地走了。

祁宁抵达启明殿外,小太监支支吾吾地告诉他,陛下特令,未得准许,不得见上皇。

“本殿知道。”

祁宁没有为难小太监,在殿外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后便离去了。

回程路上,祁宁遇到正独自走来的昭阳,低垂着头,似乎若有所思,前后鼓起的巷风吹起她的镶金银丝绣五彩纹饰的袖摆、长裙,以及长至垂地的三千青丝,漫长而宽阔的宫巷衬得她娇小的身躯显得十分单薄瘦弱。

相隔十五步左右的距离,祁宁稍微加快了脚步,待相隔不到五步左右,鞠身行礼,“臣,见过陛下。”

启明殿附近早已被内侍卫严格看守,除了太子以外,没有什么人能够靠近,后宫的男妃亦然。

昭阳不用抬眼,也知道行礼的人是祁宁,厌烦地拂手。

得到离开的准许,祁宁却没有离开,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陛下有烦心事?”

“滚开!”

祁宁早已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像这种直接让他滚的话,多年前就已经听过无数遍,这种态度已经算好的情况。

做昭阳伴读的时候,他还被她用书卷当头狠狠砸过,比起身体上的攻击,言辞上的,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国子监千挑万选的侍读,都是些性情不错的孩子,但到底也还是孩子,比不得大人,拿捏得了分寸,但实话说,昭阳的性子,一直让很多大臣拿捏不好分寸。故而当时,有不少孩子在昭阳手头吃了点苦头,譬如被昭阳劈头怒斥。

前太子太傅之子就曾被昭阳斥得死活不去东宫,俩短胳膊拼命抱住走廊的梁柱,凭奴仆怎么拉都拉不走。

其实外面的传言从这个角度来看也是不假的,祁宁确实为人温和柔善、亲厚宽任。哪怕当时被昭阳狠砸,既没有向帝女太傅告状,更没有向熙帝告状,根本是一声不吭地受着,还不带反抗的。

祁宁恍若未闻,又走近了两步,话语几分随意:“想来是康王之事让陛下烦恼。”

昭阳拧眉心,这才冷瞥了一眼:“你的手倒是什么都不放手,连翰林院也伸了进去!”

“陛下才是好手段,康王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弄坏根本不是什么珍藏的典籍,”祁宁轻悠悠地说道:“臣来时遇见康王,他还抱怨说都积了灰。若真是珍藏的典籍,藏书的屋子哪能随意让人进入,竟还积了灰。崔院首虽上了年纪,做起事来却还是谨慎仔细的。陛下已经如愿借由毁坏典籍惩戒康王,为何来露出烦恼之色?”

“太子既然无所不知,还不知朕烦心什么?”昭阳声线淡漠:“康王素来与你交好,你倒是袖手旁观没帮他。”

“臣不过略懂朝中之事,至于陛下的心事,臣如何猜得透,”祁宁轻笑着道:“臣遇上康王的时候,已经提醒他所错何事,怎么能算袖手旁观?何况陛下设局做的滴水不漏,连崔院首也以为是自己失职,没有好好保存典籍,以至于被康王毁坏,臣有何证据为康王开脱。康王毕竟是陛下的亲叔,先帝的皇子,只要不是什么要紧的大错,陛下最多略施小惩,想必康王是受得了的。”

“康王如果知道你明知实情却不相告,还以为是他送的大礼让你不满意呢!”

话毕,拂袖离开。

第4章 如雪

连绵数日的雨终停了,霞光划破天空,透进雕花木窗,细细密密温柔的光线笼罩在昭阳的四周,她清醒了过来。

批阅了一宿的奏章,双眼酸乏,睁眼的刹那,被光线刺痛,不得已又闭上眼睑舒缓。

昨夜风雨大,殿外铺满了落叶,掌事的太监正督促着小太监尽快把地扫干净。

昭阳听得心烦,唤来侍女叫他们闭嘴滚出去后,枕着头倒在案几上小憩,刚要入睡,杜德来报,礼部尚书的侍君名册到了。

及笄后,熙帝便亲自着手为昭阳挑选了几位女帝伴侍,彼时昭阳一门心思悬挂在政事上,但凡得了空闲更喜独自在藏书阁翻阅典籍,几位伴侍一一被冷落在东宫。

其中有位性子烈的实在挨不住受冷落,便跑去昭阳在主殿。

彼时昭阳不在,他便在主殿闹了一通,因伴侍是从王公贵族中挑选的,也是身份贵重的人,宫女太监们不敢得罪,只得慌张地跑去藏书阁告知帝女。

三个时辰之后,昭阳才不缓不慢地从:藏书阁回到东宫,袖子一扬命人把所有伴侍全部逐出了宫。

为此愁得熙帝一连几天睡不好,每每见了昭阳,都忍不住在她前面感慨,梁国恐怕要无后了。

若说从前昭阳还可以推脱,现如今她已为帝,便不容易推脱。

朝臣们早已蠢蠢欲动多年,礼部尚书一道又一道的奏折,委婉地陈述了不下十遍侍君之选,昭阳不得不对此事予以考虑。

“呈上来。”

杜德双手承着名册,臂弯一把雪白的拂尘微抖,可见其心中之恐惧。尤怕女帝看完名册,或者仅瞥了一眼,当头又砸到他的脑袋上。他这把年纪,着实禁不起,再砸上几回,魂都能被砸没。

凡入宫为侍君者,不得为官,这是元帝定下的规矩。当年昭阳的父亲,便是放弃官职,入宫为凤君。

但既是帝王枕边之人,自有好处。这也是为何,王公贵族中,有人愿意放弃官职,甘愿入宫为女帝之男妃。

名册中有熟悉的名字,譬如翰林院五经书博士杨柄炎之孙杨缙、兵部尚书姚隐群之侄姚岚等,亦有些不大熟悉的名字,譬如一个名叫苏景的。

昭阳眸光顿了顿,问:“苏景......谁?”

杜德猝不及防,脑袋瓜一愣,缓了半刻,小心翼翼地回禀道:“这苏景乃是近来帝都的一位名士,尤善抚琴,还做得一手好诗,其容貌俊秀,又有君子之风,颇得帝都名士赞赏。陛下此前特嘱礼部尚书,侍君的名单不可单从王公贵族中挑选,平民亦可有参选之机。这苏景想必是出生磊落,又有好名声,故而礼部尚书才将此人推到陛下跟前。”

一番话说完,杜德深深吸气,幸好知道的多,一个不小心答不上来,怕是要去外头挨板子了。

昭阳没有抬眼,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你成日在宫里倒是知道的多!”

杜德腿一抖,差点就要跪倒地上磕头请罪,但见女帝没有别的动作,又不敢说话,只得闭嘴。

除去几个平民出身的人,大多出身官宦贵族的侍君名字都在昭阳的预算之中,并没有让她感到惊讶,待看到后头的时,‘裴述’两个字才让昭阳惊了惊。

裴家世代从政,代代相传的组训便是为官佐君,裴述作为裴家第十一代单传子孙,既担着绵延子嗣之责,又承着裴家荣耀延续之责,岂能入宫为男妃。裴家先祖若全下有知,估计能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指脑怒斥。

昭阳合上名册,思了片刻,手指敲了一记案几,“宣礼部尚书韩弘靖。”

韩弘靖把名册交给杜德时,估摸着十有八/九会被女帝宣召,索性在宫外头候着,听见传召,当即整顿朝服,随传召的太监进宫入宣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