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繁花路(康熙胤禛)(142)+番外

作者: 轻轻扬 阅读记录

她没有伸手:“我们去哪里?”

“哪里都不去!”身后,有人说,十分毅然。

第109章 劲风

没有回头看,也辨得明这权威决断的声音来自于谁,甚至可以想象出他说话时候的姿态和神情。

洛英的心方才像断线的风筝被疾风劲吹,一路乱舞;现在风筝的线被扯住了,急速下滑,但是人倒坦然了,早晚都是这样的结果,与其颇费周折,还不如刀对刀,枪对枪,或许有个好收场。

蹲在岸上的船老大没吱一声就被侍卫们拿下了,埠口上聚满了身穿便服的青壮男子,其中两位跳上船进行搜查,令得船身摇漾不定。

“闞闻!”这一声唤的极是柔和,闞闻听的动容,皇帝把手负在身后,强忍着才不发作。

“我尽量不让他知道,但是…,哎!”她叹一声:“这世上,哪有瞒得过他的事。”

闞闻本来一脚已跨上了船,此时收脚回来,站在低洛英一级的岸阶上,不看几阶之外洛英身后那位天字第一号的人物,低头只对着她,斑驳粉彩包围的眼睛里俱是真诚:“我明白,洛,是我不好,不该把你置于这样难办的境地!”

情何以堪!“不...!”她的声音像是被撕破的锦帛,

“只不过,这是唯一的机会,错过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低下头,无可奈何的样子。

四个月前高大强壮的他此时憔悴瘦弱,像一戳就破的纸,比当年的她的还要可怜,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眼角溢下自责的泪来:“我明白!所以明知瞒不过,还是企图瞒了他来见你!不管怎样!”

做梦也在想,到了她为他垂泪的一天,不知道是怎样地幸福。爱了她十几年,这是第一次,却已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不要哭!洛!”他的手指颤巍巍地举着,接近她眼角那些晶莹的泪珠。

指节嶙峋,日光下仿佛能见枯肤下的白骨。

“闞…闻!”她无法抑制地哽咽起来。

眼见闞闻的手要触到她的脸颊,皇帝下一步台阶,扳住洛英的双肩,令她靠在自己身上,闪开闞闻的触碰。

手上滑下一滴水,一个时辰之前还与他你侬我侬的女人,此时为了另一个男人泪流不止。

她说过,泪水只为他一人流。

不知何时风起,乌云蔽日,江水一浪高过一浪。

他眼里的波涛,比恶浪还凶猛。

“发生了什么?生离死别似的?” 这话问地,一无所知似的。

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保住闞闻,她以袖拭面,勉强自己收住哽咽之声。

握住皇帝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她说:“我托你找闞闻,你一直没有找到。现在,他找我来了!”

迷糊的,闲散的,忧郁的,焦虑的,绝望的,无情的,闞闻自以为见过洛英的很多面。但这样机警的,勇敢的,还有几许柔情的洛英还是头一次见,令人失望的是,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有着明显的不切实际的依赖和仰仗。

“瞒着你,是我的意思。因为你有许多事,今天又是大日子,总不好让我的哭哭啼啼坏了兴致。”

可怜的女人,笨拙地进行着在场的两个男人都觉得毫无意义的解释。

岸边的侍卫渐渐地退到远处,船上的侍卫还在搜查,江上,过往的船只被拦到几里之外。

“你回来就为这,不误事吗?还兴师动众地!”

“误了谁也不能误了你!”皇帝再下一步台阶,与洛英站在一处,低头瞧着她,他的策略,是大事化小,然后徐图之。

声调极为和缓,他说:“傻姑娘,为什么要瞒着我呢?这是好事。”

转而直面闞闻,疏淡地笑,道:“闞先生吗?之前倒是有过一面之缘。”目光越过他,看着波涛中摇曳不定的船,开玩笑般地:“你准备了一条船?看阵势,像是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这我可不能答应。”

船从头到尾被搜了一遍,什么都没有找到,搜查的侍卫下了船,与其他侍卫一样,回避到听不清声音的距离。江面上,方圆五里之外,调用了绿营的兵士,围了半圈的军船,就算闞闻突然驾船逃跑,也去不了多远。

“知道你不答应!”闞闻带着花糊的妆容凄凉地苦笑:“其实,我能带她去哪儿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去哪儿你都能把她找回来。只是想跟她叙谈叙谈,可是就连这样你都不允许!”

“当然不允!她是有夫之妇,怎可与男子单独叙谈。” 皇帝利落地截住话头:“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说个分明。”

随即抓住身旁女人的手,严厉地责备:“你也是,没个忌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

“跟着闞闻,怎么会有三长两短?”洛英看着闞闻,熟赧而又亲切地说:“闞闻是我最信任的人!”

“是的,洛!我是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你的。”闞闻脉脉温言。

“投之于桃,还之于李!我也是以同样的赤诚之心对待你。闞闻!”她这句话与其是说给闞闻听,倒不如是对皇帝宣明自己的立场。

身旁人把她的手抓得生疼,她侧过身来,只见那人,嘴角含了一丝高冷的笑,仿佛隐含在乌云里的闪电,眼里已是浊浪滔天地看不清楚,她柔肠百转,安慰他道:“你恐怕闞闻把我带走。但我是你的人,能走得到哪里去呢?你怎么这么不放心!”

发髻跑散了,乌亮的长发长长了,披散在胸前,风儿吹着,她仰着头,光洁的脸就在眼前。

“说好的,陪你终生,我不会食言。”她道:“你也要遵守你的承诺,现在找到闞闻了,他是我好朋友也是恩人,你一定要善待他。”

这件事如果能这样解决,她心里想,对谁都是有利的。

这话清澈,就像她明朗无尘的双眼,倒是一个很好的台阶!皇帝想,虽然,闞闻是无论如何不能活下去的。

“我答应你的,什么时候没有做到过!”他道,嘴角的笑意放出来,化解了眼里一部分晦涩。

“哈哈哈…!”闞闻绝望地笑,来之前最怕的,全都成了真。他历尽千辛万苦,到头来只是局外人,似乎为了离开这贤伉俪远一些,他退后一步,到船头上坐下,说:“看来,你们已经把我安排好了!”

这话刺她的心,她急忙放开皇帝的手,来到船边:“他说过,找到了你,要好好地补偿你,物质上,是不用提的。另外,也可以送你回去。”

回头看皇帝,要得到他的确认:“是吧?我们是这么说的?”

皇帝没有片刻的犹豫,只深情瞧着洛英:“是这么说的,没有错!”

“时光机器他收起来了。”洛英转眸间,也有深情,那深情到了闞闻这儿,便是急于证明的善意:“为了防止万一。”

皇帝落拓地笑,潇洒地点头。

明明是道千疮百孔的破墙头,她蒙着双眼,拿着上好的油漆,拼命地粉饰。那肆无忌惮的君王,之所以在这耐心的做戏,唯一的目的,就是麻痹她。

像煞一对一搭一唱的知恩图报的模范夫妻!

还有些什么好留恋的呢?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的心!以后更没有可能了!或者,余生唯一能做的,就是撕开他面上那华丽的虚伪面纱。洛英,不能够这样蒙在鼓里被他欺负一辈子!

“洛,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闞闻悲叹不已:“他在你面前说的,都是不作数的。”

“不!不是的!”她立即分辨,过于匆忙,凸漏了莫名的心虚。

皇帝立于洛英身后,什么都不说,目光十分阴沉。

死都不怕的人,也为这可怖目光而发怵,闞闻吸了一口气,说:“他一直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但是一直放任着,因为如果我被别人折磨死,就省得他自己动手了。”

乌云越聚越多,风卷铁浪,撼动小船,船激起的水,打湿了船弦,为船边的人的衣袍上溅上了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