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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路(康熙胤禛)(51)+番外

作者: 轻轻扬 阅读记录

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他眉头速攒,见腊梅树后推开了半扇窗,坐在书桌前的胤禛站起来,脸上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这笑容在目光与他对视后,急速地冻住了,好似在云端飞翔的鸟突然意识到即将失去飞的能力,震惊痛苦且无能为力:"阿玛!"

她悚然回头,惊惧的脸上还留着笑意。她是那样美,明眸善睐,靥辅承权,万琉哈氏怎及她的一半。他一口气堵上胸口,那是汹涌的愤怒,他们怎么看上去这么幸福?她怎么能继续面如桃花?而胤禛,刚才那转瞬即逝的笑容,自龆年之后就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

“呵呵!” 他不可思议地笑,奇异的笑容面具似的把漫天阴霾遮掩起来,他用扇子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潇洒地迈步上前,笑脸上,双眸似两眼望不见底的深潭。

"跟朕回去吧!"他对洛英说。

洛英看他一眼,转身去找胤禛,胤禛已从房中冲出,跪在康熙面前,脸白如纸,道:"阿玛!你不能...\"

康熙不看他,只瞧着洛英,说:"跟朕回去!"

那幽深的眼内正恶浪滔天,他还是来了,可是来得这样晚,她连退几步,喃喃道:“不,我不愿意!”

她退几步,他进几步,步步紧逼,目光如利剑,直刺心底:"没有问你愿不愿意!"

她望向他身后,月洞门外一字排开许多青衣汉子,李德全猫着腰,低眉顺眼地站在首位。

怎么忘了,他从来不会问她愿不愿意。她蹲下身子,望着跪地的胤禛转颜而笑,一瞬间艳阳都黯淡几分。

"我走了!你要好好地!"

胤禛抖动着手,轻捂她的脸颊。这好比精心栽培的花木,刚刚长成,才欣赏几天,就被连盆端走。原来失爱之痛,痛地这样无可名状。他扬起嘴角,企图回以一个笑容,柔声道:"笑的真好看!"

她大概已经爱上他了,否则此刻怎么这么难受。泪水涌上来,她仰天望,把泪珠儿生吞下去,他一直喜欢她笑,走的时候可不能让他失望。保持着这个笑容起身,回身看到皇帝不耐烦地将手负至身后,她说道:“这就走,待我收拾一下!"

说完,径直往房间走去,她原本想忍住不哭,但泪水却无止境地流下来,真是无用啊,她恨极了,什么都无法自主,连泪水都由不得自己。

“姑娘,万岁爷等着呢?“ 李德全在旁卑躬屈膝地提醒。

一路走,一路抹泪,进了房,要关房门,李德全跟进来,温良恭俭地监视她,她找出那放置在床下抽屉里的紫云玉镯,揣入怀中,看一眼住了将近半年的房间,快步走了出来。

"你先去!"在她经过皇帝身边时,皇帝命令道。

李德全屈身为她指着路,她停了片刻,终究不敢回头再看一眼,出门而去。

眼睁睁看着这个浅紫色的瘦弱身影渐行远去,随之而逝的是那些踏雪寻梅、赏花尝榴的美好记忆,花前月下将成为翻来覆去的念想。胤禛跪在地上,直直地象尊雕塑一般。

这时间,所有人都被侍卫们清理出去,在皇帝的指示下,一干人等即行消散。

小院顷刻间就被腾空了,余下父子俩,一个坐下来,一个继续跪着。

皇帝弓起食指,敲着石桌,怔忡地看着泥塑木雕般地胤稹,眼前若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即刻诛杀都不为过。

"起来!"

胤禛好像聋了,一动不动。

皇帝勉强耐着性子,道:"老四,你这一番苦心经营,若是用在仕途经济上,只怕是前程无量!"

胤禛抬起头,胆敢与他对视,道:"阿玛知道儿子苦心经营,就应该成全我们!"

"我们?哼!"康熙冷笑一声,道:“成全了你,未必成全了她!你这些诡计,她都知道了,还会与你相安无事吗?” 说到此,想起洛英起身那婉转的一声“胤稹!”,雷霆之怒再控制不住,手指着冥顽不灵的儿子:“你做的这些丑事,朕都耻于提起,你以为赶在朕提问如蝉之前杀了她灭口,就可以安枕无忧吗?是不是你威逼利诱如蝉,给予她不可能的承诺,让她在洛英酒里下欢宜散?是不是你故意在你额娘面前透露对洛英的心思,蛊惑她为了保全你下黑手去害洛英?你甚至胆大包天,企图动用细作,要杀在乾清宫辟佑下的秦苏德!你为了一己之私,手段这样阴毒!心术这样不正!无法无天!行为腌臢!成全?你这是在玷污!"

这一桩桩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料到半年不到,就被皇帝查地一清二楚。胤禛冷汗出了一身,终于低下头去,但他不觉得做错,咬紧了牙关,冷笑道:"腌臜?阴毒?我就是不够毒,若当初钟粹宫就结果了如蝉秦苏德,何来今日之耻!"

皇帝额头青筋勃动:"混账东西!"他霍地起身,怒斥道:"你执念太过,天性这样刻薄,到头来吃亏的是你自己。送你八个字,修心养性,好自为之,先把人做好了,再来齐家平天下!"

胤禛偏过头去,这么坚刚不屈其志的人,被骂得浑身颤抖。他想辩解,是你当日硬生生把她从我身边夺走,我才不得不出尽奇谋,君子处事,不计小诡,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大势已去!大势已去!他心中哀鸿一片,把十根手指抠到泥里,个个指甲涨满了泥,胸中剧痛,兀自强忍着不出声,

他这付模样,皇帝看在眼里,更觉狼狈。逆伦常,辱君父,这些话在他腹中徘徊,但就在盛怒之下,也不便说出口。毕竟是儿女私情,上纲上线徒添笑料,谁都不落好!再说,谁在先?谁在后?这事说不清,道不明,越理越乱,根本道不出长短,不如快刀斩乱麻,就此打住。他难堪之至,已到无法为继的地步,背过身去,忖一忖,缓声道:"单为她,不怪你!…”

谁也没说话,谁都说不出话来,皇帝在徘徊,胤禛呆若木鸡。

“…真…不怪你!只是从今天起,你就绝了这条心吧!"

胤禛双目无神,自言自语:"我忘不了她!我不甘心!"

康熙不语,往外走去,跨出月洞门口时,抛下一句:"你不会再有机会!你不会再见到她了!"。

车轮辘辘向前滚动,出了安静的胡同,进入喧闹的街市,嘈杂声渐行远去,只有赶车人扬鞭驱车,以及侍卫们们骑马咯咯赶路的声音。阳光明媚,丝丝缕缕地透过车两旁垂下的香妃竹帘,散落在车内。

宽敞的车厢里,一男一女分坐两边,当中隔着大大的银龙靠枕,男的一手搁在靠枕上,另一手臂依着车窗,他容长脸,五官四端八正,两道浓眉与深邃的眼,肃穆地令人生畏。

坐在一旁的女子蜷伏在窗边,乌黑油亮的长辫子挂在胸前,她白净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沉滞地看着竹帘,她不想动,如果能就此石化,对她来说反而是最适宜的安排。

千百次想象过与他重逢的场景,可现在揣在怀里的镯子硌的她心口疼。脑子里麻麻木木地一遍遍都是胤禛凄凉地话语:"笑得真好看!",她自顾自地笑了,或许这就是她的命运,才以为那是她要对付一辈子的生活,就要被迫着离开忘记,老天喜欢捉弄人,她只是落叶掉在水中,漂到哪里是哪里,什么时候被人拾起来,撕碎了,散在空中,自己除了痛,什么都做不了。

他没说话,她欢喜这寂静,祈求着他不要打破沉默,否则他一说,她必得回话,来来去去,增添些烦恼纠缠,一颗心忽上忽下,难过得很。

可他从来不按她的意志,蹙着浓眉,道:"没话要说?"

全身都发麻,她伸了伸衣袖,道:“没有!”

那宽大的紫色衣袖里伸出的手腕上显露出隐隐的青色筋脉,她整个人瑟缩在宽松的棉袍里,像是缩小了一圈,他愣了半晌,喟然道:“你有没有怨过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