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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路(康熙胤禛)(52)+番外

作者: 轻轻扬 阅读记录

"不怨!"

她打心底里没有真正地怨过他。她不怨他震怒之下封了钟粹宫,一直对她和胤禛的关系耿耿于怀的他,在那种情况下,这样的朝代,这样的身份,是自然而然的决定;听闻他独宠万琉哈氏,思想过来,她也不怨,他的路那样难走,总要找寻些寄托乐趣,扶持着他砥砺前行。对他,惟有想念,想念他夸赞她茶泡得好时的浅笑,想念他在她耳边轻唤她名字时的亲昵,想念他穿越众人寻觅她身影时的视线,想念地心力枯竭,自暴自弃在思念的海洋中沉沦,连呼吸都觉得多余。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他,她以为会在思念中把自己耗折直至死去,可是胤稹以独有的残忍方式,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然后柔情万丈地一寸寸来修补她破碎的心。

“不怨!” 简单的两个字就打发了!哈,他苦涩地笑,想起刚才在小花园看到她神清气爽地在池边喂鱼,胤禛推开窗时的笑容。她说不愿意走,他俨然成了入侵者,粗暴地把幅和谐画面撕成两半。可秦苏德的控词,如蝉死前的泣诉,说洛英为他流的那些泪,受的那些苦,又一字一字地铭刻在他心里,那时她真是爱他的,只是到了胤禛那里,她也过得很好。

她的字典里没有"从一而终"这四个字,究竟是个没有心的女人!他哂然一笑,厌弃她起来,道:"很好!你这么放得下,倒是意料之外。此番找你回来,本是念着旧情,看来过去的事对你全然没有影响,你时时可以重新开始!"

没有影响?他不知道她多少次午夜梦回辗转反侧,百转千回揉碎心肝,从夏到秋,从秋到冬,睡不稳,吃不下,闻花流泪,听鸟惊心。好吧,没有影响,做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就是被撕扯蹂/躏,还是咧着嘴傻笑。

第40章 玉碎

她侧过头,对着他嫣然一笑,没有说话。

这一笑彻底激怒了他,他暴躁地推开隔在两人之间的靠枕,长胳膊伸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拎到眼前,逼视着,怒道:"你究竟知不知道羞耻!你即委身与他,为何在朕面前卖弄风情?你即成了朕的人,缘何又在他那里如鱼得水?让你走,你又不走!为了你,我们父子不象父子,君臣不象君臣,你,你....."他气极了,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去死!"

她离他那么近,熟悉的龙涎香阵阵袭来,她想起往日匍匐在他胸前,这极具侵略性的香味伴随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密密匝匝地把她整个人团团围住,她一意地钻到他怀里,恨不得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可转眼间,她的脑海中又响起了“尽管喜欢我,我绝对对得住你”的话,画面上胤禛瘦长手指轻扣她腰,凤目深情凝视。是呵,她的存在使他们这么困扰,这出闹剧,罪魁祸首是她,他们为难,她也累,就是死,也要做个了断,再也不能给彼此希望。她看着他,那威严的眼底里的一丝脆弱让她心痛起来,她闭上了眼睛,任凭他万念俱灰。

他看到她惶惑的眼神,似柔情,似思恋,似困惑,似决绝,长长的睫毛盖下来,鼻翼翕动着,而后恢复了平静,平静地好似睡着了一般,她不诉,也不闹,安静地对待他的震怒,难道她心里真的没有他了?他的疲倦遍布全身,手一松,洛英跌落在车厢的一角,车身震动,但是她一声不吭,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转过身去,注视着透过竹帘散落在车内的光线,缓不过神来。

除非皇帝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入畅春园。

依旧是延爽楼,那个昔日盛满洛英新嫁娘般喜悦的小楼,如今与居住在此的女主人一样凄凉。

两个宫女,两个太监的配置,所不同的是,这些人全都是哑巴,只是伺候她的起居,不能开口说一句话。

她的活动范围,局限在延爽楼及其周围五十米左右,任何举动,必须在宫女的眼前进行,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囚禁。

自入畅春园之后,气温骤降,她站在窗前,窗外那片海子连底冻,看着比岩石还坚硬,横亘在她和海子之间的是一轮轮窗棂,延爽楼的每扇窗户外都钉上了密密的木条,窗户可以打开,可木条之间的空间只够伸出一只手。回顾室内,这房间就是连剪刀针线这样的女红都找不到,他问她怎么不死,其实还在煞费苦心地防着她死,留着她,是否为着旧情?她懒得去想,她的心和脑子就象这窗外的海子一样,岩石一般,如今就是刺上一刀,血也已经凝固地流不出来。

顾顺函回到畅春园继续当他的总管,他来看过她,见她虽是消瘦,苍白的脸上一抹颜色都无,临风而动宛若游龙的翩跹逸姿犹在,他想起德子的话,开始相信那绝不是疯言疯语,这是潦倒在人间的仙女,迟早有一天又能羽化升仙。

洛英让他坐,他沾着半个屁股坐下,不着边际地闲扯东西,她问德子,他说德子现在好得很,在御前当差,她问如蝉,他支吾了一下,说如蝉出宫嫁人去了。

“那好!”她点头,僵硬的嘴角松动了一下。

“是!是好!”他讪讪地,稍候片刻,又意有所指地说:“可…可不是大家都好吗!”。

她没说话,眼里俱是哀伤。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顾顺函不免心慌。揣度着皇帝的意思,他说了谎,其实德子自知知道的太多,吞金自尽;在掖庭当差的如蝉,被背后一把利剑插中腰部,总算奄奄一息地留到见皇帝一面,撒手而去。她倒也算死得其所,明面上体贴入微,实质忌恨洛英害得她失去了御前的职位,从此与皇帝失之交臂,所以一受诱惑,就走上了邪路。不过,这些在宫里都不算什么,人人只为自己,人人互相算计。人心啊,比这冻若磐石的海子还要冷,还要硬。

也有好处,任何人死了,任何人都不会悲伤。

打量着她的神色,他嗫嚅地拿捏话语:“您不在的那些日子万岁爷…”

她截住他的话头,道:“顾公公,你得空了便多来看看我,你瞧我这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皇帝一直在畅春园没有走。一湖之隔是澹宁居,曾经她焦灼而甜蜜地坐在窗前看着对岸的灯火来估算他什么时候结束一天的政务,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出现在她身边。如今澹宁居的灯火夜夜亮着,她还是天天坐在窗口,可那些灯火是否亮着已经对她没有任何意义。记忆中挥之不去的脚步声不会再由远而近地象踏在她心房上一样嗒嗒响起。他不来看她,她也不希望再面对他。

他向来休息时间就短,这段时间更拼了命地连轴转,子时还在料理政务,过了子时,又移步到离延爽楼更近的湖心阁,那里总有一群珠环翠绕的妃嫔侍女迎候着他,他就好似传说中同时拥有数百女子的苏丹国王一样,置身花丛中,左拥右抱,放浪形骸。木窗不甚隔音,歌舞声,嬉闹声不绝于耳,她本就难眠,这样的夜晚,往往醒着就是一夜。

这天夜里,乐声歌声,女子们的笑声、尖叫声都远去了,夜晚恢复了静谧,她躺在床上,廖稀的星汉隔着层层木格子在她眼前闪耀。没有在想任何事情,可就是精神奕奕地难以入睡。辗转反侧心意更是烦躁,她做了个点灯的手势给哑巴侍女,灯亮后起身摊开抄了一半的“心经”,抄经能让人心静,她深深呼吸一口,提笔抄写起来。可是不久,隔窗又传来低靡的曲调,抬头看,湖心阁还燃着一盏灯,可见人影憧憧,面对窗户的榻上,有人躺着,大概是皇帝,榻前,有一个近似裸身的女子,扭动着腰肢,极尽风情地跳着撩人的舞蹈。

继续写,可是游离暗淡的音乐像丝线般入耳扰思。她撂开笔,熄了灯,回到床上,拢上被子,蒙住了头强制性地闭眼。

“啪啪啪”,有人催命似地叩楼下的门,门开了,细碎脚步声踏踩楼梯,太监贴着房门尖声说:"皇上请姑娘现在就去湖心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