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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路(康熙胤禛)(77)+番外

作者: 轻轻扬 阅读记录

皇帝说:“今天过年,不必拘礼,各自坐吧!”

妃嫔们才得以回到座位上。

虽是小规模的家宴,一应礼仪却必须周到。宫人太监鱼贯而入,净手、净口、布菜、开宴种种不提。皇帝一贯肃穆,这几年益加严谨,妃嫔们哪敢言笑,一切尽量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康熙吃的不多,每样菜一两箸即止,他一停,所有人也都停了下来。

皇帝以黄帕拭了拭口,宣布着宴席的结束。宫人太监井然有序地撤席,侍奉妃嫔皇帝又一次净口净脸净手,然后奉上香茶,这已是今晚最后一道程序。盛装出席的妃嫔们即将卸下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同时又有些失望,一年也就几次能跟皇帝共进晚餐,这样就过完了一次。

康熙品了几口茶,看了看这一室的妾,她们端正地坐着,目不斜视地啜茶,礼节周到地拭口,今晚一宴,对她们来说也是负担吧!

少了一人,他注意到近来侍寝颇频的蜜嫔不在其内,论资历,论显贵,她不应该拉下,便问李德全:“蜜嫔呢?”

李德全回道:“蜜主子略有微恙,怕冲撞了节庆的福气,故此缺席!”

众妃嫔听了,各不声响,心中却五花八门。有人妒忌,皇帝竟然亲口提到她的名字,有人窃喜,蜜嫔这些天来太顺遂,颇有洋洋得意的势头,所幸她今天不能来,否则必然花枝招展,令人胸闷。有一两人知道内情,笑而不语,蜜嫔今日信期不期而至,打破了近来关于她怀孕的传言。

大家又缄默地坐了一会,皇帝问:“各宫的新年行赏都下去了没有?”

德妃恭敬回答:“今儿一早都发下去了!姐妹几个谢主隆恩!”

话毕,德妃带头,所有妃嫔全都起身又行大礼,道:“谢万岁爷恩典!”

眼前一排珠缠翠绕,胭脂粉媚。她们训练有素,举止表情装扮言谈如出一人,俱是大家闺秀,任谁都可以母仪天下,真是端凝地不能再端凝,亦是无趣地不能更无趣。

“今天就这样!各自安歇吧!”皇帝站起来。

“恭送万岁爷!”妃嫔们低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康熙胸中突然升腾起一种荒凉的感觉。今天是初一,这样感觉,并不吉利,他快速地往外走,初一晚开笔开玺,该有些积存的折子,需要料理。

出了殿门,他向左一拐,朝着南书房的方向走了几步,有些意兴阑珊,大过年的,就算是奏报,也都是些喜兴的祥瑞之言,那些国本朝纲,都是压制着,过了正月十五才会陆续报上来。

这时又想起病着的蜜嫔,便问:“蜜嫔是什么病?初一都躲着不见人!”

李德全知道蜜嫔缺席是信期所至,但不好直言,只说:“蜜主子身边的侍女说是不方便,身子略有些乏,总怕冲撞了,所以不敢来。”

皇帝一听便明白了,点了点头,以往她在,那几日总是病怏怏地,难道蜜嫔也是这样?反正无聊,不如去看看她。

皇帝初一国事不理,先驾临延禧宫,延禧宫里里外外几十号人都喜出望外。这是无上的荣耀,蜜嫔挽着侍女的手腕,姗姗上前行礼,心里乐开了花,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皇帝终于对她青眼有加。

“舒齐了些没有?”皇帝示意她起身。

蜜嫔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来,扶了扶额,表示有些头晕,说:“没什么大碍!女人家的事,劳万岁爷费心了!”

没料到有人要来,蜜嫔只穿着水红色的氅衣和雪青色的马面裙,天色不早,预备着就寝,头面一类皆尽撤去,她今年二十一岁,草原上长成的姑娘,浓眉大眼,一贯美得艳丽,今天素净打扮,倒添了点羸弱的风致,他心中那些杨花一般飘浮的思绪,又飞散开,有些恍惚起来。

“总要注意!若有头晕、胃口不振的,需找太医调理才是!”

“谨记万岁爷吩咐!”

侍女送上杏仁茶,蜜嫔亲自端到皇帝面前,红口白牙,笑脸吟吟。

康熙就势喝了一口,放回茶盘上,蜜嫔低身把茶盘放在案几上,身段窈窕。他想起当日木兰围场时她以歌舞自荐,因说:“你素来能歌善舞,等过了这几日,不如歌舞一曲,慰朕闲闷!“

歌舞是蜜嫔的长项,她听了,岂有勉强的道理:“难得万岁爷惦记,臣妾敢不从命!舞今日不成,歌可不用等上几天,万岁爷如有雅意,臣妾即可献歌一曲,只怕许久未唱,恐有污圣听!”

皇帝笑道:“如此甚好!但闻清音!”

“是了!”蜜嫔退后几步,略清了清嗓子,舒展双袖,一低身,眉间眼梢即刻风流四射,低沉的嗓音如奔流的河川一般流淌:“草原的朋友,就像远飞的雄鹰,你翱翔在…”

一样的曲调,一样的声音,那一日,那人站在人群以外,倚着廊柱对着主位观望,她以为他不暇顾及她,岂不料他虽与别人言谈,心却被她牵着不能左右,一有空隙,便用余光瞧她,遥遥地看到她笑,他就开怀,她拂袖而去,他恨不能抽身而退。

一曲唱罢,蜜嫔见皇帝神色黯然,若有所思,不敢再唱。

“现丑了!”

“不错!尤有余音绕梁!”皇帝站起来,心不在焉地。

“技生的很!容臣妾磨练几日,几时等万岁爷有了暇,臣妾再献歌舞?”眼看皇帝要走,她走上前去挽留。

眼前粉面含春,哪有半点病容?康熙漠然地瞥她一眼,道:“好,改日再说!”

说罢便出门而去,蜜嫔恭送之余,颇感失落。

皇帝坚持不用辇,步行着回到乾清宫,刚到宫门口,洋洋洒洒飘起雪花来,李德全喜道:“初一下雪,是大吉之兆!”

遂带领众人跪下道:“是我圣主天纵英明,今年定是瑞雪丰盛之年!”

这些媚词,康熙已听得腻了,道一声好后便往南书房行去,正好有一持剑护卫头领带着几个人过来行礼,原来是阿勒善等人。

“大过年的,怎么不与家人团聚?竟亲守大内?” 皇帝扶起阿勒善,亲切问道。

“兄弟们忙了一年,挺辛苦的。初一到初三,奴才专留那些精干心腹,亲自护卫。日常的侍卫,都让他们歇了!”阿勒善恭敬回道。

康熙道:“你新婚,家里没有话说?”

“为圣上效力,是臣举家的荣光!她若敢有话,奴才削她!” 阿勒善跟皇帝多年,知道他的脾性,有时讲些家常话,他倒反受用。

康熙呵呵一笑,道:“口气不小!“

说完举脚便走,见阿勒善不动,问:“有话要说?“

阿勒善弯着腰:“久不见万岁爷,甚是想念!“

“溜须拍马,最要不得!”皇帝摇摇头,脸却不紧绷了,道:“让他们巡逻,你跟朕走上一段!”

康熙在前,阿勒善低头在后,扯着些闲碎,一路轻松,快到南书房门口,阿勒善理应却步,他却面露豫色,康熙见状,允他进门,并吩咐李德全在外关上了门。

“你说吧!”皇帝立定了,通臂巨烛照耀下,庄严肃穆。

“皇上圣明!”阿勒善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个极小的檀木匣子,他把匣子托在掌中,打开匣盖,展开覆盖着的绸绢,一颗光华四射的鸽蛋大的明珠呈现出来。

“奴才近日收到了这个,思量着,不能不报圣上!”

康熙拿过明珠,放在最光亮处细细端详,暗吃一惊,道:“是太原珑翠轩的货色!”

“皇上圣明!因皇上吩咐,奴才一直注意着京城几个大号的珠宝往来,这几年来风平浪静,不料,近两月内,陆续有珑翠轩的货色在市面上流通。”

“还有旁的?” 皇帝压抑着心内的起伏,沉声问道。

“一连几件连续着出现,奴才才起了疑,比对当年的记录,都是五年前奴才亲自罗致的,实是可疑,所以呈以圣鉴!”

不可能,当日是他亲送她走,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