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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75)

作者: 赏饭罚饿 阅读记录

“依陛下之意,是要重用项将军了?”

沈煜随意将笔丢在桌上,扫了扫文书内的字,不冷不热地勾起唇角,“殴打朝廷命宫,也不要紧。”

他负手起身,“只要他衷心于朕,想打谁,都没问题。”

“少年人知恩图报。”内监微微躬身,“陛下此时出现,对项将军而言必然如千里马遇伯乐,将此生此世誓死追随。”

沈煜听着顺耳,微微点头。

“那行。”

“火候差不多了,准备准备,召人进宫吧。”

“奴婢遵旨。”

*

项桓被传召入宫时心下还有些狐疑,但很快就释然了——他想,要么是自己的举止惊怒了天颜,要狠狠责罚他;要么是项南天又上了什么奏本,总之不会有好事。

他给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满心放空的随内监走在幽深的宫墙下。

雪牙枪被收了,宫禁里除了侍卫不能携带兵刃。

没有武器傍身,项桓觉得很不踏实。

大殿之上,国君正摁着膝盖端坐,神情一如既往看不出喜怒。

他在下面跪了,依礼数叩首跪拜。

“爱卿平身。”咸安帝的声音倒是很随和,“今日朕召你来不过闲谈而已,不必拘泥于礼数。”

他越这么说,项桓心中越没底。

沈煜眼光带着欣赏,嘴含笑意地在打量他,“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难怪都说项家世代出名将,你和你哥哥一样,皆是我大魏的有功之臣。”

不知道自己此时要不要回一句皇上过誉了,但又怕他只是先抑后扬,项桓到底没吭声。

犹豫间,沈煜已缓缓走了下来,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

“前段时间,项侍郎推了你的军衔,是有些可惜。朕念在他为父,你为子,自古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准了那奏本……你不会怪朕吧?”

想怪也没办法啊。

他抱拳说:“臣不敢。”

沈煜负手在后,仍在项桓周围踱步,不紧不慢道:“是不敢,不是‘不会’。”

言罢嗓音一沉,“近来朝廷中有人上书,说你此一月,懒散懈怠,无心上进,终日饮酒作乐,聚众闹事,欠下的案子数量与日俱增。你这是不想做大魏的武将,改做市井地痞了?”

就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

项桓紧抿嘴唇,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如今也不怕他降罪于己,索性平静道:“陛下是要罢免我的军职么?”

沈煜忽然笑了,转过身:“朕为何要罢去你的军职?”

“殴打朝官不过是失德,失德又如何?

“朕要的,是能用兵如神,平定乱世的有用之才,不是那些成日里只会满口道义,徒托空言的伪君子。

“这些人,打了就打了,有何要紧。”

项桓听到此处,怔了片刻后,眼睛不自觉地一亮。那是他熄灭许久的火,竟再度被这只言片语给点燃了。

“你懂朕的意思么?”咸安帝的手又拍了两下,着实是语重心长,“你是大魏的将来。”

“武安侯十九岁可以三箭定长安,你未必不如他。江山代有才人出,英雄也终要迟暮,现在就轻言放弃,未免太早了!”

项桓张口想说什么,又犹豫了下,“可是……”

“朕知道你不甘心。”沈煜安抚着,朝他意味深长地笑笑,“不过一个军衔。朕能收回去,自然也能再给出来。

“机会还会有的。”他在少年的结实的臂膀上一打。“只要你衷心于大魏,衷心朕。”

项桓手心生汗,振奋地一抱拳:“臣明白!”

第50章

宫城外, 当内监将虎豹骑的年轻将领送出御街时,一道密信悄无声息地飞入了武安侯府之内。

宽袍广带的男人正执棋与手下对弈, 黑白两子势均力敌, 正是交锋最激烈之际。

他接过那封图文并茂的信纸,粗粗一看, 便笑道:“憋了一年,他也终于忍不住了。”

袁傅把密信毫不避讳地摊在桌上, 指尖点了点, “如今大魏尚能出战的名将,唯有本侯与季长川, 沈煜那个性子, 阴狠毒辣, 善驭却多疑, 谁也信不过。他把目光放在这些后辈身上,约莫也是想栽培一个自己的心腹。”

手下顺着他的话:“竖子年幼,不足为惧。”

袁傅对此却不予置评, 盯着纸上的那两个字瞧了片刻,半是沉吟半是思忖,“项桓?”

他望向手下,“季长川的那个学生。”

后者轻轻颔首。

他于是笑说:“是个不错的孩子。”袁傅在棋盒里挑选棋子, “沈煜知道我看人一向很准, 这是跟我抢人来了。”

手下拿不定他的意图,“那侯爷……要把人抢回来吗?”

对面的君侯一声不屑的轻哼,“我从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不过是个将才, 天下有才之人多了去了,他要跟沈煜,就让他跟便是,良禽择木而栖,烽火骑营下从不缺人。”

书生扮相的手下含笑恭维:“侯爷真性情也。”

接着又问道:“那侯爷以为,此事当如何?”

袁傅捏住白子在指尖摩挲,忽而一笑,“沈煜要同我争,那本侯就送他一份大礼。”

“不攻自破。”

他将棋子稳稳砸在棋盘上,利落地吃掉了周围大半的黑子。

*

又是一年中的清明,满城细雨霏霏。

春季的时疫永远不会迟到,医馆内挨挨挤挤的全都是人,宛遥正在陈大夫旁边给患者诊脉,前面排着一队看不到头的长龙。

就在此时,余飞和宇文钧突然从门外跑进来,径直奔来找她。

“宛姑娘。”

“宛妹妹!”

有时候单单从称呼就能辨别出谁是谁。

宛遥抽不开身,只好迅速开了张方子,“一剂服半月,一日两次,切忌食辛辣生冷之物,半月后再来我这儿换药方。”

等送走了病患,她才匆匆交代,“蓉蓉过来替我一下。”

领着余飞二人进了医馆内院,侍女端来热茶,她坐在对面,“两位将军,有什么事吗?”

余飞顾不上喝水,反倒是先问她:“项桓要去南燕受降的事,你知道吗?他有没有告诉你啊?”

别说告诉她了,这段时间他们俩连面都没见过……唯一一次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半句话也未曾讲。

宛遥回了个一脸茫然:“南燕受降?受什么降?”

“是这样的,”余飞解释得飞快,“南燕凭祥关的太守熊承恩,说是妻女被燕王储君所淫,脑袋上带了两顶绿帽子,所以一怒之下密报我军,决定献关投降我大魏。

“陛下一直有收复失地之意,凭祥关又是他的心病,这本来是件挺好的事儿,可他在朝上居然直接指明要让项桓带兵去接应。”

她不懂朝政,听得不甚明白:“让他去……有哪里不妥吗?”

“姑娘大概还不知道。”宇文钧神色肃然,“就在不久前,项桓退出虎豹骑,被调去了京都东西大营。他刚被调走,陛下就委以重任,而且还是接应降将这样的大事。”

余飞插话:“我们怀疑他是不是抱到了皇上这条金大腿,所以想来找你问一问……”

宇文钧皱眉推了他一下,“我可没这么说。”

“说不说都一样嘛,咱们当初拜把子,关公面前承诺了要‘苟富贵,莫相忘’的。”

军政要事,宛遥虽不太能懂,但她能从宇文钧的眼里看出深深的担忧——三人当中,由于年长,也只有他瞧着靠谱许多。

短暂的嘴上交锋完毕,后者别开了余飞的那颗大头,自己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

“眼下大将军不在,小桓他状况又不稳定,干什么、去哪里也不与我们商量。这一趟若是带虎豹骑还好一些,毕竟都是自己人,谁知他去了京营。”

宇文钧摇摇头,“变数那么多,我心头总是不太踏实,原以为他多少会和你提一提。”

“我跟他……其实很久没说过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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