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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参军(3)

作者: 蜀山卧月眠霜 阅读记录

“跟你说过多少次,叫我大哥。”高义蹲在她眼前,用手掌比划了一个西瓜的大小,道,“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离容鼻子一酸,立即低头掩饰突然泛红的眼睛。九年来,她做丫鬟早做习惯了,自己身世如此,能在高府混口饭吃就该知足。是的,她没有不知足,也不嫌日子辛苦,她只是觉得孤单。这倒得怪她自己,因为她把空余的时间都用来背书了,很少主动与府里的其他下人攀谈。久而久之,别人亦视她为无物,于是她竟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而高义的一句话——也许出于无心——但毕竟给了她一种久违的温暖感觉……

她想起自己有一个哥哥,虽然她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他,可……如果有一天能见到他,该多好。

“大哥……”九年来,她第一次这么叫,声音很轻。她觉得也许这辈子她就只敢叫这么一次,不过叫着还蛮爽的就是了。

“哈哈哈!”高义大笑,一边伸出大手去拉她,“起来!三弟平日里以稳重见称,对你却还耍这小孩脾气。”

高义跟高衍长得不算太像,尤其是精神气度上更有一种劲爽高迈的风范,不过传闻他有点惧内……那也难怪,高义的妻子是公主,他在家自不敢如此趾高气昂。

对了,大嫂是公主,二嫂出自河西大姓张氏,高衍排行第三,却被母亲要求娶仆役之女,他能没点脾气么?他能不有所怨恨吗?想到这里,刚起来一半的离容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她用哀求的眼光看向高义,摇着头道:“我、我没事,还是让我跪着吧。”

高义眉头一皱,粗厚的大掌松开了离容的胳膊。顿了一会儿后,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对眼前人说:“寄人篱下,自是不能不低头,但你别忘了,你是有靠山的。隐忍与懦弱,只是一线之隔。既然母亲看中了你,我希望你是前者。”

离容似懂非懂地目送高义离去,才发现高衍就站在二十步之遥的府门前,面露不悦。

离容试图揣摩高衍那不悦的神情的含义,生怕与自己有关。在兄弟二人把臂入门之前,她捕捉到高衍以非常轻微的幅度摇了摇头,而高义则大袖一挥,一副“我早料到”的模样,于是她猜测高衍的坏心情应别有缘由,暂时放了心。

亥时到,因城中有宵禁,离容必须起身回府了。奇怪的是她却没见高义出来,莫非他要在高衍府上留宿?或是走了侧门?她没有再想这个问题,只是跌跌撞撞地走进府中。

一路都是花香,这多少有点安抚身心的效用。高府自今年初春便栽花无数,还不时遣下人把次第开放的五色花卉送去西市售卖。其时士大夫经营产业者不在少数,高衍卖花利薄,因而此举不仅没让他被人诟病为贪财好利,反给他博得一个莳花夕郎的风流美称。

离容不自觉地走向高衍的卧房,直到门前十余步处,忽地想起一个月前高衍收了几个微有姿色的侍寝婢子,所以近来都不需她伺候梳洗了。她一拍脑袋,调转方向,朝西面走去。

有醋意吗?没有。离容只觉得这样能少干一份活,求之不得。此刻她的任务是去厨房把面揉了,方便次日凌晨做馒头。

此时皓月当空,除了守门的护卫,府里的下人均已安歇,四下只有虫鸣和风吹叶动声。

离容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她是冷醒的。暮春夜间,总有几分夹带湿气的寒意。而她,仍在窗门大开的厨房内,任由夜风悄无声息地钻进她单薄的衣衫。

油灯早就灭了,就着洒进屋内的月辉,离容看到自己散落在前的长发上都是面粉——面已经揉好了,她本想稍微趴一会儿,不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她添油点灯,关上门窗,打算一鼓作气把早饭做完,然后回房睡个懒觉。

“嗯?”

第一个馒头捏到一半时,离容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声响。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偷吃剩下的糕点发出的咀嚼声,后来发现好像不是。

她起身朝四周一看,心想但愿不是那种会咬人的大老鼠。

不是老鼠。那声音闷闷的,虽然听不清具体是什么,但以停顿的节奏判断,似乎是有人在说话?她常年隔墙偷听国子学的讲课声,最擅长分辨模糊不清的人语。然而此时的人语声实在太轻,若不是夜阑人静,恐怕连她也不会察觉到。

离容打开窗门,东瞧西瞧,愣是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果然,府上不对劲。

☆、她犯了忌讳

这天晚上,离容睡得很不踏实。

很多次她以为自己还置身厨房内,周围的锅碗瓢盆全都长了人嘴,唧唧喳喳地对她说话。一梦连着一梦,一梦醒了还有一梦,重重梦境使她睡得久而累,等醒时已是辰时将尽。

“啊!……”

惺忪睡眼瞥见照进窗来的日头,离容一骨碌从吱哑作响的破木板床上坐起身来。她顾不得头昏眼花,俯身迅速摸出床底的鞋袜,急急套上。

刺啦一声,窄小的丫鬟服就这样被心急火燎的她扯破了。此时她才想起昨天半夜她就做了早饭,于是她放缓动作,长吁了口气。

低头看向咯吱窝底下那不大不小的一个口子,离容心想,只要夹着胳膊,应该未必会被人看出来,那就先这样穿着吧。

虽然不用做早饭了,但她还有别的活儿要忙。

高衍睡前有专门侍寝的奴婢照顾,早上则得靠离容端上洗脸水去伺候卧房里的主仆二人。这是她最不愿做的事情,不是因为她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纯粹是觉得尴尬。

有一回她分明提前敲了门,进去后里面二人却还面红气粗的,她当时心里就暗骂来着——既然他们还未尽兴,干嘛不喝一声让她止步门外?结果是她又被高衍罚跪,理由是她进屋之前没有得到允准。可从前她敲门高衍从不应声啊——当然她没法跟主人理论。

有时候离容真希望自己能闭着眼睛就把活儿干了,不想看到高衍那张动不动沉下来的臭脸。

“少爷,你……”可能因为昨天高义提醒离容她有靠山,今天她胆肥了点,在给高衍擦完脸后,她破天荒地主动对高衍说道,“少爷气色不佳,晚上还是要好好休息。”

话已出口收不回,离容后知后觉地胀红双颊,才意识到自己这好像是在管高衍的床笫之事。可是不管又不行,听其他人说晚上高衍房内总传来床吱呀吱呀的响声——这么坚实的木床都能摇响,就算是仗着年轻、身强力壮,也不能如此没有节制吧?

离容觉得,崔夫人既然吩咐她照顾高衍,她就要做好这件事。

面对突然多嘴的离容,高衍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应对。二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凝滞又有些好笑。

“随你随你——哦不——”离容想做补救,却越发慌不择言,“当我、当奴婢没说。奴婢是说……夫人会怪罪奴婢,没照顾好少爷。”

看着僵硬的两人,那侍寝的婢子反倒笑了。她妖娆地往高衍怀中一靠,调侃道:“离容姑娘这是心疼少爷呢。”

干嘛叫我“姑娘”?离容有点不习惯。她跟府里的其他下人都不太熟,与高衍的侍寝婢女更是从未交谈过。这不只是迫于忙碌的生计,还因为她一直盼着能离府的一天。也不知这是从何而来的信念,她总觉得她有一天会离开高府,而且这日子应当不远了。既然要走,何必费心经营与府里人的关系呢?

奇的是,这次高衍没有发怒。他整整衣襟,对离容吩咐道:“半个时辰后,我要去城郊会友。”

离容听得这话,先是喜于高衍没有怪罪,紧接着脑袋里轰隆一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城郊、城郊……”昨夜梦中,那些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就在对她说什么城郊、城郊!

高衍应当没有察觉到离容瞬间的失神。

“少、少爷,那要命人带步障吗?”离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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