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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3)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山茶和月娘便分头去禀报韦氏和罗氏。

罗氏被月娘咋咋呼呼的说法吓得腿都软了:“不认人了?难道,是真的撞傻了?”

秋嬷嬷又气又急,身子直抖,不是人拦着,都要冲出去找大小姐沈簪拼命:“都是她害的!”

主仆们在丫头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哭哭啼啼地去看沈濯。

桐香苑里,韦老夫人刚从床上坐起来,丫头就先报喜:“二小姐醒了。”

鬓边已经银星点点的韦老夫人惊喜交加,忙命人进来回话。

山茶进了内室,规规矩矩地肃手屈膝行礼:“老夫人起身了?”

韦老夫人急着穿了衣裳,一迭声地催着梳头,又忙道:“微微什么时候醒的?身子怎么样,可叫了太医没有?她娘还在身边?”

韦老夫人越高兴,山茶越不敢抬头,轻声道:“二小姐是三更时分醒来的,大夫人和秋嬷嬷都在。二小姐吃了一碗燕窝粥,便推疲惫要睡,又请大夫人和秋嬷嬷去休息,还提醒了夜深,暂时不必打扰老夫人歇息。”

韦老夫人的脸上笑开了花。

山茶深吸一口气,续道:“只是大夫人去后,二小姐悄悄地拉着奴婢就哭了,说其实除了大夫人,心里一片模模糊糊的,竟是谁都不认得了。还说头疼得厉害,晕得根本坐不住,偶尔还想作呕。”

山茶不敢说沈濯记得秋嬷嬷和自己月娘这些下人,反而连老夫人这个祖母、沈信言那个爹爹都忘了。

所以打了个马虎眼,只说了罗氏。

——女儿撞了头之后,只记得娘亲一个人,这个话,说出去也算是正常。

韦老夫人唰地变了脸色,手里正在摆弄的碧玉莲花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瓣:“你,你说什么?”

山茶哭了起来:“老夫人,我们二小姐,怕是,撞坏了头了……”

韦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晃,身边的丫头婆子连忙一把扶住:“老夫人,老夫人别急!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山茶吓得连连叩头,哭道:“老夫人,您可要保重,我们小姐若是知道奴婢吓着您,不要打死奴婢呢!”

韦老夫人强自镇定了下来,一只手下意识地紧紧地握了身边心腹嬷嬷的手,一边看向山茶:“可请了大夫?”

山茶忙擦了泪:“因坊门过一时才开,奴婢就先急着来禀报老夫人一声儿,回去马上去请太医。”

韦老夫人回头下令,却是给陪伴她时间最长的一位老嬷嬷姓甘的:

“老二老三这时候未必便起身了。

“老二,哼,忙。又是他女儿把微微推进池塘的,这件事不要找他。

“你马上去老三那里,叫他亲自去请前日的张太医过来。

“还有,老三媳妇怀着身子,虽然坐稳了胎。但孕中的人,闲事不理,恶言不听。家里乱糟糟的,别让她来回跑,只在院子里歇着便罢。

“她大嫂是最通情达理的,让她不要瞎客套。这个时候,不需要她亲自去看望微微。”

甘嬷嬷一一答应着,忙问:“上回去请张太医用的是大老爷的帖子,这回可还用拿着么?”

韦老夫人随便插了一根七宝银钗在头上,道:“拿上,以防万一。”

立即扶着丫头的手费力站起:“什么都别说了,我这就去如如院。”

第四章 戏精上身

韦老夫人没吃早饭就赶了过来,一进房门,就看见沈濯正伏在床边吐得天昏地暗。一看她那苍白的小脸儿,韦老夫人只觉得心都颤了。

“祖母的宝贝呀……”老太太一言不合就要放声大哭。

沈濯只是要营造自己“脑震荡以至于部分失忆”的气氛,吐了半天也都是酸水,这时候脸红气喘,满头是汗。见她老人家来了,嗫嚅片刻,扁了嘴,眼泪哗哗地往下掉:“祖母……”

韦老夫人几步抢过去,搂着沈濯便痛哭起来:“我的心肝肉儿啊,这是要我的老命啊,老天爷不开眼,怎么就能这样磋磨我的微微啊……”

沈濯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酸得难以自已,眼泪根本就止不住,紧紧地抱着韦老夫人的腰便呜呜地哭了起来:“祖母,祖母!孙女儿不孝!”

罗氏在旁已经哭倒在秋嬷嬷身上。

众人都呜咽不已。

好好的一位千伶百俐的嫡出小姐,怎么就能撞头撞傻了呢?

正在此时,外头急急地走进了一群人,却是一位头戴八宝展翅金凤,身穿素白软罗绣金丝牡丹襦裙,臂挽浅粉绡纱披帛的妇人,脸上带着焦躁神情,呼啦啦地跟着一大群婆子媳妇丫头们,涌进了门:“微微可醒了?能说话不能?”

她身旁还有从大到小三个一般装扮的小姑娘,一色水绿色的半臂、月白的齐胸襦裙,梳着双鬟。只头饰些微不同,大的插着双蝶穿花的软翅金簪,排第二的戴着米粒大小的珍珠攒成的珠花,最小的只绑了与半臂同色同质的两条发带而已。

沈濯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这是沈家二房的主母冯氏带了沈簪、沈溪和沈佩过来,心道:考验演技的时候到来了!

沈濯轻轻地咬了下唇,有些瑟缩地往韦老夫人的怀里蜷了蜷,悄悄地从韦老夫人的大臂处露了半只眼睛出来,带着一丝惧意,好奇地打量着冯氏等人。

韦老夫人全看在眼里,紧紧地搂了搂小姑娘,一阵心疼,转过头去,冲着冯氏没头没脑地问道:“你们吃了饭来的?”

冯氏愣怔了一下,心道怎么问这没要紧的话?因陪笑着答:“是。才吃了,就听人说微微醒了,忙的就带着她们三个过来看姐妹。因走得急,簪姐儿在院子里才说,肚子都疼了呢……”

那是她不敢进来见沈濯!做贼心虚!

韦老夫人哼了一声,狠狠地盯了沈簪的头饰一眼,转过头去,眼睛爱怜地看着沈濯,只管吩咐秋嬷嬷:“我来得急,还没吃早饭,现下心里发空。想必你夫人也没吃。你让她们把早饭摆上来,顺便再喂微微吃一点。”

秋嬷嬷答应一声忙去了。

沈濯用力地抿了抿嘴,紧紧地抱了抱韦老夫人,依依不舍地放开手,懂事地摇头道:“我头晕,吃不下。祖母和娘亲先吃吧。”又怯怯地看了沈簪一眼,忙别开脸,看向山茶:“给二婶娘和姐妹们看座,上茶。”

冯氏不及回想韦老夫人的话,看着沈濯这样说,笑得眯了双眼,接口便道:“哟,微微这可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看着不仅身子好了许多,竟是比先更懂事了!不用忙活,我们才吃了饭,不喝茶……”

话犹未完,韦老夫人已经一个茶碗飞了出去,直直地砸在了冯氏的脚前:“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女儿怎么不让她经这样的事?她身子好了?你哪只眼睛看着她身子好了?你棠华院离着如如院才几步远?我坐肩舆还要走半天都在你前头来,你倒好,吃完饭才过来!你知不知道,你那好女儿,害得我微微如今已经撞坏了头,认不得人了!”

韦老夫人想起宝贝孙女儿看沈簪那一眼中传达出的恐惧,就觉得想要把二房所有的人都亲手打一顿!

冯氏被韦老夫人这一吼,当着满屋子的人,顿时红了脸;待听了最后一句话,吃了一惊,忙抬头问道:“怎么撞坏了头不认人了?不是刚才还跟我说话呢……”

沈濯扁了嘴。

罗氏早替了韦老夫人抱了沈濯在怀里轻哄,没理她。

冯氏却自以为质问得正到点子上,上前一步,看似试探,实则逼问:“濯姐儿,你不认得我了?那怎么我一来就知道喊我二婶娘?”

韦老夫人出身京兆韦家,罗氏更是豫章罗家三房的嫡长女,一个比一个腰杆儿硬。

沈老太爷偏疼庶次子,就怕儿子被嫡母和长嫂在内宅压制住了吃亏,千方百计求了人,娶了上党冯家的一位嫡小姐回来。

谁知这位小姐乃是庶出,记在嫡母名下才成了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