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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392)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沈濯索性去了体育中心报了个班学打拳。

这样一来,她就能知道怎样做可以最省力地把对方放倒,她的心脏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但打架这种事,似乎是会上瘾的。

到了沈濯高中毕业时,她懵懵懂懂地出现在派出所的时候越来越多。所以,未满十八岁的她,再次被医院通知了父母:你们的女儿病情加重,必须要住院治疗,否则,她一定会闹出人命来的——不是她杀了别人,就是她自己的心脏骤停。

沈濯高考前两个月是在吴兴市精神病医院住院部的最高层度过的。因为她属于那种万一触发,就会有最可怕的暴力倾向的那个类型。

高考过后的第三天是她的十八周岁生日。

她的父母用下面这段话当做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从今天起,你杀人就要偿命了。从今天起,我们不会再负担你的生活成本了。从今天起,你活你自己的吧。”

她的母亲,又加了一句,作为额外的温柔:“不想活了就拼命打一架,你那心脏估计也折腾不了几回了。”

她很迷茫。

她记得自己一直都很温顺的。她会打架?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想象自己打架的样子。

她在自己最平静、最理智的时候去拜访她的主治医生。

老大夫挺惋惜地看着她:“你有人格分裂,但是主人格掩耳盗铃。所以,你现在的状态,只是骗自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你心里都明白的。”

沈濯砸了他的办公室。

老大夫大喜,想要报警,强制她住院治疗。

沈濯冷冷地告诉他:“我没钱住院。给我开药吧。”

抓着药袋子走出医院时,天又落雨。沈濯那时终于清楚明白地知道了自己体内有两个人格共存。

从此以后,她切换自如。

主人格依旧温顺,随缘而安。

但一旦从工作地回到自己小小的蜗居,她就会忍不住下趟楼。就好像走丢一个,再归来一个。穿上机甲背心、缠上金属手链、压上长沿的鸭舌帽,出去打架。

直到她真的心脏骤停。

……

……

沈濯迷茫地躺着。

迷茫地回忆着已经渐行渐远的前世。

睁开眼。

这是一家简陋的邸舍,连沈记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卧室也小。

只有自己躺的这一张木床,和床边的杌子和一把破木椅。

外间有人说话。

是秦煐在问病情。

“……小姐是心神激荡过甚,加上受了伤,一时混乱而已。无妨无妨。”老人拖着长音,似是胸有成竹。

秦煐嗯了一声,又问:“何时能醒?”

“这个,看小姐的底子不错,入夜吧,入夜怎么也该醒了。”老人的声音就到这里。

朱凛的声音就急躁得多:“微微在家里也常晕倒。她身体不好……怎么就这样不听话?非要跑出京?隗先生,我姨夫知道吗?你们的胆子比天还大了!她在京里的药方子有没有带出来?这要是一直病下去,可怎么办!?这可不比京城……”

朱凛唠唠叨叨,比罗氏还罗氏。

秦煐轻轻咳了一声。

朱凛带着气,哼道:“我说错哪一句了?!”

“你嗓门太大,会吵到净之休息。她很好,她没病。只是头次杀人,杀得多了,累了。睡一觉就好。”

秦煐很平静。

外间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消失。

沈濯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泪。

第四七八章 不要说

吸了吸鼻子,沈濯扬声唤道:“秦三。”

脚步杂乱,看来众人都想进来。

有人拦住了众人:“那是沈净之,是我大秦皇帝陛下在紫宸殿当面下旨的翼王妃。你们就这样闯她的内寝,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傲娇得你……

沈濯被这个说辞逗笑了,自己放下了帐子,缩进了被窝,不作声。

秦煐带着净瓶走了进来。

他没有坐,站在床边,目光灼灼地看着帐子里的小姑娘。

“你怎么样?”

沈濯动了动胳膊,撅了撅嘴:“刀伤疼。”

净瓶忙道:“上了药的,您可别乱动。”

“你怎么样?”沈濯扬着脸看负手而立的秦煐。

他怎么这样高?好讨厌!

“我没事。”秦煐弯了弯嘴角。

沈濯不信:“我看见你被砍了好几刀。”

秦煐的脸上浮出愉悦笑容:“密恭的那位老人家不是说过么?我很会受伤,看着吓人,不动筋骨,不碍的。”

沈濯哦了一声。

净瓶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忽然觉得自己好生碍事。

悄悄站起来,往后退,站在床尾。

“你叫我有什么事?”秦煐终于进入正文。

两个人说话的音量都很正常。外间安生得很,想必都在屏息静听。

沈濯迟疑了一下:“我今天……”

“是昨天。”秦煐截断。

自己竟然已经睡了一天一夜?!

“我昨天……”

沈濯咬了咬牙,坚持往下说。她想告诉秦煐自己的精神,真的会出现不正常的时候——前世的人格分裂,在今生,还有一些流毒。

“你昨天很厉害。我们大秦还没有过女将军。听说净瓶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都没你的手稳。沈净之,你很有天分。你以后打算弃文从武吗?哦不对,你打算弃商从武吗?”

秦煐却不给她说的机会。

沈濯闭上了嘴,静静地看着他。

邸舍很吝啬,所以用的是洗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细纱帘。

虽然朦胧,但至少,能分辨出对方的眼神,究竟在闪烁着些什么。

秦煐定定地看着她,轻轻地,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不要说。

至少不是现在。

沈濯移开了目光,眨一眨眼,眼前瞬间一片雾气。

她把薄薄的夹被单子拉到了下巴处,盖住了脖子。

“躺多了更不好,让净瓶帮你起身,我们在外头,等你一起吃饭。”秦煐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心里的那块地方,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是他的小姑娘。

他从未有这一刻这样确定:这就是他想要的那个小姑娘。

他的小姑娘心里有秘密。

但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个秘密。

哪怕是净瓶,哪怕是隗粲予,更别提还有个朱凛。

秦煐听见沈濯闷闷地哦了一声,心情更好了三分,高高地昂着头,笑容轻浅地转身出了卧室。

外间里坐着朱凛和隗粲予,还有已经赶回来的太渊和李雉。

“净之已经醒了,她没事。一会儿吃过午饭,我们就出发。此地还是不要久留的好。”秦煐淡淡下令。

朱凛想要反驳,却被隗粲予轻轻碰了碰胳膊肘。

私下里怎么都好。当着李雉这样的朝廷命官、军营副将的面儿,朱凛顶撞秦煐,就等于清江侯府不敬皇子。这顶帽子一旦扣下去,朱闵怕是会打断朱凛的一条腿。

——洮州近在眼前,一天的路程而已。若是明天一早启程,晚间也就能到了。这样今天下晌自己还能找机会跟微微聊聊天。

可若是马上出发,那今晚住宿时,秦煐怕是不会给自己机会见微微。

等明天到了洮州,她肯定被她姑姑立即关进洮州府衙。

自己再想跟她单独说话,怕是要难上加难了。

朱凛心里盘算着。咬咬牙,没理会隗粲予的暗示,直直地看向秦煐:“微微身子还没好,刀伤也需要再等一等看。不如明日晨起再动身。”

李雉看到秦煐变了的脸色,忙上前半步:“其实沈小姐还是需要尽快去洮州看正经大夫。这边乡野村医的话,未必就能作准。咱们能早些启程是最好的。小侯爷,还是听王爷的吧?”

无视掉副将求恳的眼色,也不管隗生朽木不可雕的白眼,秦煐只是笑眯眯地上下打量朱凛:“果然只在军营里打打架是不行的。”